“写词的人还能这么野?”——第一次听《沧海一声笑》demo的人,大多以为录音棚里进了三个醉汉。事实是,那三个醉汉里确实有一个是黄霑,另外两个是徐克、罗大佑。跑调跑到天边,却成了金曲。江湖嘛,端端正正就没味儿了。
黄霑的“野”是骨子里的。香港大学中文系毕业,本该斯斯文文,他却把唐诗宋词拆成街头俚语,塞进迪斯科鼓点里。70年代粤语歌还被叫“士啤”歌(酒吧歌),《家变》一出来,西装白领下班也哼“世事如棋”。朋友问他秘诀,他叼着烟:“把书读烂,再把字踩碎。”就这么简单。
广告圈更疯。一句“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让客户当场拍桌子:加钱!同行眼红,说他写歌卖酒两头赚。黄霑大笑:“我卖的是开心,酒只是赠品。”后来这句广告语被编入香港中学中文教材,老师摇头:教什么?教你怎么把生意写成诗。
感情史比歌词还跌宕。第一任妻子华娃还在月子里,他转头给林燕妮写情书,署名“你的小坏蛋”。被骂渣,他耸肩:“我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多年后,林燕妮在节目里苦笑:“他连分手都用七言绝句。”最后一任太太是助理陈惠敏,婚礼简单到只请了一桌老友,黄霑举杯:“折腾够了,收工。”
喝酒是正经事。徐克爆料,《上海之夜》的配乐是两人连干七瓶威士忌后写出来的。录音师怕设备被酒味熏坏,黄霑直接把麦克风塞进冰桶降温,顺手又倒了一杯。第二天听回放,录音师傻眼:音准飘得像船,但情绪对得要命。黄霑抠着脚丫子点评:“醉过方知酒浓,跑调才像人生。”
《不文集》更离谱,黄段子配毛笔字,再版61次,创香港纪录。被问怕不怕教坏小孩,他翻白眼:“小孩迟早要学坏,不如跟我学点押韵的。”书里最经典的是对联:“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不如梦遗。”文化人骂他低俗,他回敬:“孔子也讲食色性也,我不过翻译得直白。”
1997年回归晚会,他写完《我的中国心》后,在后台抱着吉他醉唱:“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唱到破音,台下却哭成一片。工作人员偷偷擦泪:“这老头儿把爱国唱成了流氓情歌。”
2004年肺癌晚期,医生劝他戒烟戒酒,他叼着雪茄出院:“早死早投胎,下次还写词。”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梅艳芳葬礼,他坐轮椅被推进场,对着遗像竖大拇指:“阿梅,你先走,老黄随后到。”三个月后,他真走了,享年63。
现在KTV点《沧海一声笑》,前奏一响,总有人抢着跑调唱“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跑调就对了——黄霑说过,江湖从来不是录音棚,是醉过、爱过、烂过,还能笑着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