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bey Road一条斑马线被朝圣半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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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年前,The Beatles发行了他们的最后一张专辑《Abbey Road》,四个人最后一次一起走过这条斑马线,之后各自离开,去了各自的未来。

艾比路自此成为了摇滚乐史最标志性的画面,被无数乐队和乐迷竞相模仿。但是无论人们多么爱着这张专辑和这支乐队,披头士的四个人再没有一起走回这条路。

今天来听马世芳来谈,披头士在最后时光里的故事。四个人当时的恩恩怨怨,也许在今天看来,是“五十年后一回头,年轻真傻。”

披头士的最后时光

从1963年至1967年,披头士年年出两张专辑(还有不少单曲跟巡回演出),1968年也交出了附上两张黑胶的白碟,他们赚到的钱,只能用赔也赔不完来形容。披头士似乎被音乐领域的成功冲昏了头,也被身边谄媚者宠坏了心,自组的Apple公司复杂的人事,司法纠纷加速了乐团的毁灭

1969年,除了不太会列入他们正式作品中的《黄色潜水艇》的原声带,他们一样录了两张唱片。看似产量未减,一切如常,实际上团员们离心离德,早已无力面对团务。

彼时,约翰·列侬受小野洋子的艺术风格影响,作品变地非常前卫,他们还拍了《Two Virgins》的裸体封面,引起轩然大波。

有洋子就够了,披头士会怎么样,他没有很在意。只剩保罗·麦卡特尼有心圈住大家,力挽狂澜。他是变调的感情里,那个怀念最初美好的人。

这个“念旧者”想到一个新企划,盼望大家能借此回到创团时,开心玩音乐的美好光景。

新企划名叫“Get Back”,明明白白地回归最初,重修旧好之意。在音乐上,Get Back Session不做录音室的后制修整,没那么多实验趣味,从现场演出起家的乐团,纯粹录一张现场录音室专辑而已;此外,他还提议找人来拍摄纪录片,并在作品完成后开一场盛大的演唱会,搭配电影与新专辑共同发表。

这次他们不在Abbey Road艾比路录音,而去租了伦敦的Twickenham Studios。然而,这间录音室不仅冷,打灯、打板、扛着摄影机进出的工作人员又多,除了保罗,其他人都很没劲。

洋子紧贴一旁的列侬,听打板声音听得很烦;乔治(George Harrison)不耐烦地被摄影单位要求做东做西,配合镜头设计;鼓座上的林哥(Ringo Starr),一脸“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地打着铜钹,鼓皮。

直到乔治找来了美国键盘手Billy Preston(演奏电风琴)加入。有个厉害的外人乐手在,大家至少会想做个样子,才比较能投入工作。

没想到,“Get Back”彻底违背计划目的,造成了反效果。音乐上,也未完全照原初的设想,麦卡特尼后来还是做了一些后制工作,却不像之后被交给别人制作发行的《Let It Be》那样被狂加料。

从《Get Back》的纪录片里,我们可以听到比较清汤挂面的版本,同时也能看见蓄胡的词曲作者麦卡特尼,深情地演唱,以及其他三人意兴阑珊的反差模样。这计划还有一首名曲,一向被大家认为是披头士解散的背景音乐。我们都同意披头士是艺术家,但艺术家未必懂得经营之道,他们除了录音,还得到Apple公司开董事会,搞得很累,而本来想帮艺术家发行与赚钱的计划,却引来成千上万听也听不完的Demo被锁在仓库里。疲倦的麦卡尼有天睡觉,梦到过世的母亲玛莉告诉他要放宽心,醒来后挂念起母亲,于此诞生了第一句歌词:

“当我自觉陷入麻烦中

母亲玛莉来到我面前

说着智慧之语:随它去……”

的态度并不是放烂,心情反而更接近于“一切都尽了力以后,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知其掌故的世人,经常把“Mother Mary”解释成圣母玛丽亚,突然让这首歌有了宗教的崇高性与神圣性。

Get Back Session结束后,披头四在录音间播放成果,脸色却一点也不兴奋;原本说好的公演呢?

连搬器材都懒,干脆就在公司屋顶唱一唱就好啦。这场演唱会40分钟就结束了,根本没有多少观众,多是工作同仁与爱人。然而,1969年1月30日,这个在Apple唱片公司顶楼的演唱会,到头来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的公开演出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屋顶的风又狂又冻,都长出了爪子。林哥穿上老婆的红色夹克,列侬穿上小野洋子的毛外套,因为尺寸不合,袖口还显地太短,长发飞散,鼻子也红通通的。

闻声而来的路人与行经的车子,在街上塞成一团,有些傻傻地抬头往上看,有些人想方设法跑到隔壁栋的顶楼,也有人从窗户探头。

摇滚乐的演出音量引来抗议,居民报了警,麦卡特尼跟林哥反而更感兴奋,他们是多么期待被警察捉走,扛走啊。警察越粗暴,这支纪录片的Ending就越精彩!他们失望地是,警察并没有这么做。

麦卡特尼以偷渡了跨性别角色的开场,列侬接着唱了一首献给洋子:我第一次坠入爱河,这爱将天荒地老到永远。 ......

“披发当风,鼓琴而歌”,诗人余光中在美国看过披头四屋顶演唱会的纪录片片段后所提的这八个字,应当是中文世界对这场演唱会最漂亮的注解。

彼时《Get Back》的唱片封面都拍好了,是四人回到EMI总部,按照1963年的《Please Please Me》专辑封面,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角度的照片。 不过经过6年的光阴,四人的模样竟好似飞过千山万水

可他们录出来的材料实在太多,交给曾和The Who合作的Glyn Johns去弄也弄不完,列侬后来想到,可以把素材交给天才制作人Phil Spector去弄。

Phil的招牌录音技术叫作“音墙”(Wall of Sound),透过大量的管弦乐,和声,回音来创造厚厚的声音效果,他之后也会经手许多单飞披头士们的知名作品。不过这回,他完全不理会披头士原初的构想,径自用独门招数处理了《Get Back》的素材出版了《Let It Be》。

麦卡特尼听到以后简直气疯了,对尤其不满,这张原本不想要半点后期制作的专辑,竟成了最多后期制作的专辑。这也让麦卡特尼在2003年出版了《Let It Be ... Naked》,拿掉了他认为Phil Spector过度雕饰的编曲,可基本上还是用了一些数位技术调整歌曲的不完美处。

Get Back Session当中,还有一首即使是单飞后,不断诋毁披头士时期作品的列侬,也依然感到非常骄傲的作品:〈Across the Universe〉。这歌即使不计算后代的翻唱,也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譬如为世界自然基金会所做的“鸟叫版”)。

这首名作的“谬斯”是列侬的第一任妻子辛西亚,某天,他和辛西亚吵架,听妻子叨念听到恍神,觉得从她嘴里吐出的“字句在空中流动,流流流,流到纸杯里...”,这歌于是就有了第一句词,与一连串意象绵密的段落。

1969年5月20日,列侬与小野洋子到直布罗陀结婚。他们心知肚明,自己的婚姻将会成为大新闻,于是就利用这个机会推广世界和平。他们展开“床上静坐”(Bed-In)

一回在阿姆斯特丹的饭店,一回在蒙特利尔的总统套房。媒体大众还以为他们要在镜头面前做爱,没想到见面时,他们俩只是躺着并指着你说“和平”(Peace) 。

Bed-In现场

当时的人都觉得,他们的行为与小丑无异,可如今看来,这两人可说是用自己公众名气来推广理想的先锋。在蒙特利尔的总统套房里,他们还邀请众多友人一同录制〈Give Peace a Chance〉。

年底的圣诞节期间,全球11座大城市半空,也出现了“WAR IS OVER! If You Want It - Happy Christmas From John and Yoko”的大看板。

除了行为艺术,同年10月,两人还发行了婚礼专辑《Wedding Album》。这张实验专辑在第一版还会附赠结婚蛋糕,其中有一首是列侬与洋子,不断使用各种不一样的音调,速度,情绪,风格呼唤对方的名字,全曲长达近23分钟,到尾巴两人好像还开始嚼食……(是的,我认真地听听到最后了)。

围绕着列侬与洋子的终生大事所出现的作品,也不都是实验性的,记述了婚礼这年两人经历的〈Ballad of John & Yoko〉就是首动听的曲子。

录这首“约翰与洋子情歌“的,只有列侬与对小野洋子颇为不耐烦的麦卡特尼;他打着鼓,替列侬和声,两人的感情就好像回到最初的模样。吵架归吵架,一开录还是有模有样。

〈Ballad of John & Yoko〉用类似新闻报导的方式不断地唱,唱到蜜月,唱到“Bed-In”。曾经说出“披头士比耶稣还红”而闹风波的列侬,这回反覆唱着“基督!你知道这不容易,你知道这有多难,事情的走向,会让他们把我钉上十字架!”对于这样的惊人之语,大家好像也逐渐习惯了。

纽约的大看板

Get Back Session回来结束后,大家都觉得乐团要完蛋了。于是,当乔治·马丁接到麦卡特尼的电话,听到他们还要录新专辑时,他整个人都吓坏了。

马丁说要找他回来录音可以,但四个人要保证,精神集中,不闹脾气。《Abbey Road》的确录地比较平稳,麦卡特尼每天提早到录音室唱一次〈Oh! Darling〉,以免被列侬瞧不起,而有冲突。

当要吵架时,也总会有人先放弃,喊着算了算了,避免掉正面冲突。

这时的艾比路录音室已经有了8轨录音座,因此专辑音色听起来,和过去的披头作品不太一样,有了打磨地更加光滑的气息。

有人曾说,1969年的《Abbey Road》定义了七十年代专辑的音色,不完全正确,可倒也有几分真实。除此之外,他们还使用了新的乐器,大型合成器Moog Synthesizer,且用地恰如其分。

专辑还没定名时,有人顺眼看到“艾佛勒斯”牌(Everest)香烟,就提议以此为名,并想说大家能到尼泊尔的艾佛勒斯峰(也就是我们熟知的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来拍摄封面。

可披头士四个人都觉得太麻烦了,干脆就到门口的斑马线上拍,名字也取成“艾比路”就算了。

《Abbey Road》之所以为《Abbey Road》,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这间录音上。恰恰相反,他们讨厌死了!里面的环境极其无聊,没有设计用来休息的空间,一点也不人性化。

身为巨星,他们还不能自由地外出放风,免得被疯狂歌迷揪住。唯一说服他们待在这里的理由,只是因为它能录出特别好的声音。

拍摄封面那天,他们四人在斑马线上走过来又走过去,特别招眼。专辑推出之后,Abbey Road斑马线顺势成为世界上,唯一一条被视作国家级文化财产的斑马线,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到场,踩踩那条街。

在当时,这张封面也意外地加深了麦卡特尼之死的阴谋论,理由是:

照片上的保罗麦卡尼没有穿鞋(走太多遍,于是他顺脚把凉鞋踢掉),还手持香烟,代表他已经腾云驾雾了。而走在前头的白衣列侬是牧师,夹着麦卡特尼的乔治与林哥是抬棺材的人,后面那辆车子的车牌号码“28”指的是麦卡特尼若还活着,那他已经28岁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鬼扯蛋。

1993年的现场专辑《Paul Is Live》,麦卡特尼有力回应了“保罗已经死了”的谣言

,这歌取用了Chuck Berry的的歌词与旋律走法,又见早期摇滚先驱对他的影响。

这段时期列侬的毒瘾不轻,整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超茫然;而保罗在这歌贡献了披头士作品中,数一数二的贝斯低音,加上林哥细致地轮鼓技法,以及乔治的滑弦技巧,编曲分外厉害。

“Come together right now over me”一喊出来,就有某种召唤的魔力,即使不解歌词真意,听到“He say, "I know you, you know me" / One thing I can tell you is you got to be free”仍旧可以振奋一个人,潜藏血液里不羁的能量。

乔治(George Harrison)的创作也逐渐成熟,在专辑中丢出了,被认为是《Abbey Road》里最好的两首歌,其中一首就是,此曲是他献给老婆派蒂的歌。

从此曲当中,你能听到乔治越发炉火纯青的器乐演奏,他的滑弦不贴着传统蓝调的音阶走,自由度比诸多蓝调吉他手更高,也有了自己独门的味道。而麦卡特尼那把会唱歌的贝斯,精巧地嵌在歌里,为该曲拍摄的影像,则把团员与他们当时的伴侣都拍了进去。

关于乔治的妻子派蒂(Patti Boyd Harrison),她是摇滚乐史上著名的谬思女神。乔治的好友,伟大的吉他手Eric Clapton也情不自禁地暗恋着她,因为这段无法说出口的感情,克莱普顿曾一度坠入吸毒酗酒的深渊,跑到美国迈阿密,找来另一位伟大的吉他手Duane Allman合力做出旷世经典《Layla and Other Assorted Love Songs》,标题曲正是在描写他对派蒂不可自拔的爱。1977年,乔治跟派蒂离婚后,艾力克终于抱得美人归。他在等待派蒂化妆出门约会的时候,写出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情歌……

派蒂与乔治

“Abbey Road”的A面最后一首歌,是颇虐心的长曲〈I Want You (She’s So Heavy)〉,厚重的声响与曲终的白色噪音搅和在一块儿,扑将过来却忽然中断,给人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一时半刻还没搞懂状况,翻到B面,第一首却是温暖的〈Here Comes the Sun〉。

太阳现身抚慰了受伤的心灵,那是乔治到克莱普顿家里玩时,遇见的奇景。那天,两位乐手好朋友顺手玩起最爱的吉他。当时,英国的冬天阴冷沮丧,特别漫长,后院突然乍现的太阳,带来特别开心的感受,于是这歌就诞生了。

不特别告诉你,你不会知道歌里的那串节奏源自于印度音乐,乔治早已经将东方元素融会贯通到西洋流行音乐当中了。

〈Here Comes the Sun〉用到了Moog作为点缀,它的下一首歌〈Because〉也用上了Moog。这首缘起于小野洋子,当时她正在弹贝多芬的,刺激了列侬把其中的某段和弦倒过来使用。制作人马丁为〈Because〉写了九个和声声部,但他们只有五道音轨可以用,因此决定让列侬,麦卡尼与乔治三人分成三次,每次唱其中的三部。

录音师艾莫瑞克回忆当天的披头士,他们全戴着耳机,站在麦克风前全神贯注地唱了五个钟头(即使没有开口的林哥,也站在一旁表示精神支持)。

他们专心一致,没有胡闹与玩笑,那画面既感动又神圣,也不禁猜想,他们要是能维持这样协力的精神,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样的成就。

曾经的Beatles

“Abbey Road”B面的有一系列不中断的组曲,是麦卡特尼提的主意。他把自己的歌与列侬的歌相接,留下了披头士这个乐团,最后的经典创作。最具有代表性的是〈Golden Slumbers〉→〈Carry That Weight〉→〈The End〉,专辑最后的三首歌。

从〈Golden Slumbers〉曾经有路可归,如今无路回家的失根意象,接到〈Carry That Weight〉叫人咬牙撑的戮力,中间跳到进〈You Never Give Me Your Money〉的一小段词曲,最后冲向〈The End〉的告别收场。一气呵成

在〈The End〉里,林哥先打了一段独奏(林哥最讨厌打独奏了。录音当时还是其他三人,骗林哥说会一起弹,最后把吉他声音拉掉才录到的)保罗,乔治,约翰,照着这个顺序,一遍又一遍地轮流独奏。

〈The End〉作为披头四最后一张录音专辑的最后一首歌,它的最后一句话是:“And in the end, the love you take is equal to the love you make。”

对于所有爱着披头四的乐迷来说,这句总给人无边的想望,令人不禁感谢他们曾带给我们的“爱”。

1969年8月,披头士拍了最后一组合照。彼时,他们最大的歧见是“经济权”的归属。麦卡特尼希望把问题交给律师岳父处理,其他人则属意把经济权交给滚石的经纪人。他们对Apple公司的经营也有不同意见。

而大家都在弄自己的个人专辑,保罗预计发行的个人作,与《Let It Be》的发行日期重叠。林哥于被另外两人派去,请麦卡特尼改改时间,却被赶了回去,每一个人都觉得其他三人在整自己,对付自己

1970年4月,麦卡特尼公布了自问自答的公关稿,告诉大家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披头士了。列侬对此表示不爽,原因并非他破坏大家感情,而是自己在1969年就曾私下表明退出,如今却被麦卡特尼抢先公开了。

1970年5月,《Let It Be》首映,没有一位披头士到场观看。往后45年至今,电影还没有发行DVD,可见这段日子之于披头士,有多么的不堪回首。

当麦卡特尼发现《Let It Be》专辑里,自己的歌被乱改,便发起诉讼。你我知道,事情若进到司法阶段,人情就覆水难收了,往后的恩恩怨怨只会更纠结,更幽暗....

披头士解散后,他们的爱恨情仇与法律问题被不断转述,可真让他们成为不灭传奇的,恐怕还是那些作品,那几张唱片吧?

永恒地重新发行,永恒地冲上排行榜 ,每过5年,10年,又启发了另一个世代的乐迷,相比于这些歌,那些花边消息只是点缀,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话,是五十年后一回头的“年轻真傻”。

1980年,列侬被枪杀; 2001年,乔治癌症过世; 2015年,依然健在的麦卡特尼跟林哥还在巡回,他们早已不需要再多做什么了,不缺那钱,那名,只是把表演当成吃饭喝水一样在进行。而他们的歌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还是如此厉害呢?就让我们就一起寻找这个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