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宋洋 | 演戏20年被评戏红人不红 他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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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电影网专稿 在华语影坛的喧嚣之外,宋洋始终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师父》里悲情断指的耿良辰,到《暴裂无声》中生吞狠劲的哑巴矿工张保民,他似乎总是选择那些“痛感”强烈的角色,用近乎苦行僧般的肉体磨砺,去置换角色的灵魂重量。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他像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利刃,只有在银幕亮起时才寒光乍现。

仇晟导演的新作《比如父子》上映,宋洋卸下了武林的刀光剑影,走进了一段关于记忆、创伤与重塑的父子迷局。他不仅要饰演一位深沉、暴烈且充满时代烙印的父亲邹建堂,还要分饰那个由儿子亲手制造的AI仿生人。

做客1905电影网《对话》栏目时,宋洋向我们袒露了这段从“儿子”走向“父亲”,再从“人类”走向“AI”的奇妙旅程。对于这对“另类”父子,对于这个技术狂飙的时代,宋洋给出的答案,既有武者的直觉,又有哲学家的思辨。

沉默的“中国式父亲”

爱是那一记没说出口的重拳

“我知道这个项目很久了,一直在关注仇晟导演,从他之前的《郊区的鸟》开始。”宋洋这样形容他与《比如父子》的缘分,“在项目的最后阶段接到邀约,我义无反顾。”

电影里,邹建堂是那个时代典型的父亲:报喜不报忧,心口不一,爱得深沉却又像敌人一样难以靠近。这种形象对于中国观众来说并不陌生,他是我们无数人记忆中的父辈缩影。

在塑造这个角色时,宋洋面临一个棘手的伦理难题:影片带有强烈的导演自传色彩,故事源于仇晟导演的亲身经历。作为演员,是否应该去挖掘导演的伤疤,以求得表演的“逼真”?

宋洋选择了“中国式的收敛”。

“我没有刻意去问导演具体的伤痛细节,”宋洋坦言,“因为我觉得那是一道疤,问多了反而会形成一种干扰,让你去模仿,而不是去建立桥梁。”

这种“不问”,恰恰是一种懂得。宋洋没有试图复刻导演的父亲,而是调动了自己对那个时代父辈的集体记忆。

“他们为什么要跟孩子之间这般对立?他们内心是否渴望被理解,却又必须端着架子?”宋洋在采访中反复提到“底层逻辑”这个词,“把这种关系掰开了、揉碎了,你会发现那层坚硬外壳下,藏着巨大的孤独和脆弱。他们用严苛来保护自己,也试图用严苛来武装孩子。”

在片中,这种扭曲的爱被外化为拳击。为了演好这位“民间拳手”,宋洋接受了剧组请来的羽量级金腰带教练进行了半个月的魔鬼训练。“羽量级讲究的是速度、步伐和心肺功能,那是实打实的生理打击。”

这种肉体上的痛苦,让宋洋找到了邹建堂的质感——一个在生活擂台上苦苦支撑,试图把唯一的生存技能传授给儿子的失败者。拳头,成了父子间唯一的语言。

遗憾的美学

被剪掉的痛哭

电影是遗憾的艺术,而表演往往是在遗憾中寻找永恒。宋洋向我们分享了一个令他至今难忘的瞬间,那是整部电影中父亲最柔软的一刻,却最终没有呈现在大银幕上。

那是一场父亲在船上给儿子讲爷爷奶奶往事的戏。拍摄时,宋洋完全沉浸在角色中,看着靠在肩头熟睡的“儿子”,一种巨大的悲怆感击中了他。

“本来词儿说完了,我突然冒出一句‘然后就有了你’,一下就崩溃了。”宋洋回忆道,“那种情绪像洪水猛兽一样,但我不能动,因为儿子靠在我身上。”

那是一次教科书级别的真情流露,但在剪辑台上,导演仇晟选择了放弃这一条。

“导演希望父亲走得突然一些,不要给观众那么确定的离别预设。”宋洋非常理解并赞同这个决定。在他看来,《比如父子》追求的是一种生活流的质感,生活的离别往往是猝不及防的,没有深情的告白,只有未尽的话语。

“虽然观众看不到了,但那段记忆留在了我身体里,这很美好。”宋洋笑着说,“这就是创作中的‘带引号的遗憾’。”

这种对“留白”的推崇,贯穿了宋洋的表演哲学。他不仅在表演中留白,也在与对手演员的合作中留白。谈及片中的小演员罗伟宸,宋洋讲述了一个动人的细节:孩子在片场摔倒了,大家都想冲上去,但宋洋观察到孩子的姥姥没动,于是他也选择了静静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疼了?”孩子瞬间把头埋在他怀里大哭。

“那一刻,我们建立了真正的父子信任。”宋洋说,“不需要过度的溺爱,只需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你在场。”

AI时代的“半音”

谁能替代人类的灵魂?

点击查看:AI是否会取代真人演员?宋洋:人类一直向前就不怕被替代!

《比如父子》的后半程,科幻介入现实。儿子邹桥利用AI技术,根据记忆重塑了父亲。宋洋摇身一变,成了那个精准、温和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仿生人。

“这很有意思,前半段我是父亲,后半段我是儿子制造出来的‘孩子’。”宋洋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种伦理倒置,“这是父子关系的重塑,也是一次权力的反转。”

在原本的剧本构想中,有一场极具震撼力的戏:AI父亲与儿子在拳台上对决,儿子被打得神志不清,本能地抱住了父亲——在拳击里这叫“搂抱战术”,在情感里这是渴望依靠。而AI父亲的回应是:像泰森一样,狠狠咬了儿子的耳朵。

“我的解读是,父亲在用疼痛告诉儿子:你要独立,你要强大,离开我,活下去。”宋洋眼里闪着光,“我一边贪恋你的拥抱,一边要狠狠把你咬得满耳是血。”

这就引出了一个时代的宏大命题:在AI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演员会被取代吗?好莱坞的大罢工犹在眼前,技术的阴影是否已经笼罩了创作?

宋洋给出了一个极具艺术家气质的回答。他引用了《乐队的夏天》中关于“半音”的讨论:AI是基于大数据的算法,它通过提炼海量数据,能精准地弹出观众期待的那个和谐的“C调”;但人类艺术家,会弹出一个“半音”。

“那个半音也许刺耳,也许不和谐,但那是创造,是只有人类灵魂才能激荡出的意外。”宋洋坚定地说,“如果我们在创作中只是迎合大众,只是做‘复制’和‘行活儿’,那我们一定会被AI取代。但如果我们能弹出那个‘半音’,AI就永远只能跟在我们身后。”

结语

做电影史里的一颗钉子

做演员二十年,宋洋始终保持着一种游离感,一种“局外人”的清醒。

对于“戏红人不红”的评价,他视之为一种褒奖,甚至是一种特权。“正因为我不那么‘红’,我才能藏在角色背后,观众才愿意相信我演的矿工、演的父亲、演的武师。”

《倭寇的踪迹》《箭士柳白猿》、《师父》中与伯乐徐浩峰导演合作重新思考何谓表演,到《暴裂无声》中“扒了几层皮”的焦虑与重塑,到凭借《回西藏》中的老孔一角提名36届金鸡奖最佳男主,再到如今在《比如父子》中的举重若轻,宋洋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强大的内核。

“我不怕过程痛苦,哪怕晚上睡不着觉,因为我知道,结果一定是对的。”

采访的最后,谈及中国电影120周年,宋洋的话语朴素而有力:“我希望中国电影史里有宋洋的名字,这就够了。”

在这个算法试图计算一切的时代,宋洋用他的笨拙、他的疼痛、他对“半音”的执着,证明了“演员”二字不可被计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