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第一天上学回家就问我，能不能改名叫小明？”——听到这话我差点笑出声，直到看见同事红着眼眶补了一句，“全班哄笑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像被扒光衣服。”

那天是9月1号，北京某小学新一年级点名。老师报到“李部尚书”，教室里瞬间炸锅，后排几个男孩直接喊“尚书大人”，声音拖得老长。六岁的小朋友哪懂幽默，只觉得被围观，于是回家就崩溃。

我翻了翻家长群聊天记录，他爸当时发的是：“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从小有使命感。”下面一排点赞大拇指。没人想到六年后才有人告诉他，使命感三个字，得先写得出来。

同事自己姓李，老婆姓尚，合起来正好谐音“尚书”，听着霸气，写出来也好看，寓意“读书做官”。可他们忘了一件事：官不是喊出来的，是考出来的。一个连笔画都写不利索的孩子，先得学会怎么扛住全班“尚书大人请上朝”的起哄。

类似的坑我一周能撞见仨。上周日去给孩子开家长会，签到表上赫然躺着“兰博基尼·张”。我盯着那行字愣了三秒，脑补老师点名时舌头打结的画面，果然班主任直接跳过，喊“小张”。小男孩站起来，脸憋得通红，小声纠正：“老师，我姓张，名叫兰博基尼。”下面又是一阵窃笑。

他爸在旁边座位，穿一身潮牌，手机壳上印着跑车钥匙图案。他说：“就想让儿子拉风一点，将来开真车。”我没忍心提醒，拉风的是车，不是名字。人一旦跑不过自己名字，风就成了逆风。

再说那种生僻字。我一个堂妹叫“王龘龘”，龘字三龙叠加，新华字典都翻不到。小学三年级，老师让写一百遍名字当惩罚，她写到凌晨一点半，边写边哭，第二天直接请假。现在她二十多岁，考驾照、办银行卡、买机票，所有系统都显示“王？？”，客服打电话永远问：“请问您第三个字怎么读？”她干脆给自己起了英文名Daisy，彻底放弃本名。

有人说，名字只是个符号，长大就好了。可符号天天被人念，天天被人笑，它就会长进肉里。成人当然可以改名，但小时候被起的外号、被排挤的课间十分钟，早就钉在记忆里。

我闺女班里有个男孩叫“马莎拉蒂”，他妈开美甲店，店名就叫“玛莎拉蒂美睫”，生娃那年生意好，一拍脑门把店名当娃名。结果男孩数学常年倒数，同学一句“你这速度配不上车标”就能让他当场摔笔。他妈现在逢人就说想改名，可户籍科排队排到明年三月。

真正扎心的是，这些爸妈当初都觉得自己特有创意。他们刷短视频，看别人家娃叫“王者荣耀”“谢主隆恩”，点赞十几万，脑子一热就跟着卷。他们没想过，点赞的网友不负责陪娃上学，被笑的只有孩子。

我家娃名字土得掉渣：李一一。登记时窗口阿姨反复确认：“就俩字？”我点头。不为别的，就为一年级能自己写，老师能一次念对，同学没笑点。十年后他要是嫌土，自己再加字，至少童年不用替爸妈的脑洞买单。

名字说到底，是家长写给孩子的第一封信。有人写成诗，有人写成笑话，有人写成欠条。孩子得用一辈子去签收。

所以，别把愿望当名字，更别把炫耀当礼物。孩子最先需要的，只是不被嘲笑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