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巩志伟

李润才是从八一电影制片厂转业的，我们到北京铁路局开会。散会后，李润才说：“主任，咱们到我们八一厂看看啦？”我说：“可以。我二姐原来就在湾子——莲花胡同住，离八一厂也不远，每次去，遛弯都到八一厂前后，就是没有进去过。”

这样，我们来到了八一厂。李润才先带我到他们洗印车间看望老战友，接着带我看望老演员刘江老师，最后带我来到了他们山西老乡——老作曲家巩志伟家。

李润才一见面就介绍，“这是我们山西老乡——大作曲家巩志伟首长”。我立正敬礼“老首长好”！毕竟咱也是军人出身吗？巩志伟笑了，“什么首长，老兵！”李润才继续介绍，“他也是咱们山西半个老乡，在介休当兵十多年，也去过你们家乡——平遥。”

我与李润才

我高兴了，说“首长是平遥人？”巩志伟说：“就是平遥城里的。”我说：“那真是半个老乡，我在介休当了十一年兵，平遥也没少去，我们师炮61团一开始就在平遥城里，后来建营房到了城西。平遥是个好地方，当地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二州，比不上平遥介休’，讲得就是你们平遥与我们待过的介休。”

巩志伟笑了，“过誉了”。我说：“真的，真的不错，不仅古城、票号有名，气候也特别好，它地处晋中盆地，冬暖夏凉，我们在介休当兵，如果不北上雁北，一冬很少戴棉帽子，夏天睡觉也得抱着小被儿。” 巩志伟更笑。

我继续说：“还有那平遥牛肉也非常有名、好吃。部队每当过年过节，地方去慰问，都唱山西民歌：‘平遥的牛肉太谷的饼，清徐的葡萄甜格盈盈------’还有我们部队每到一个地方就编派好多顺口溜，如：‘山西有个窑，还是平窑（遥）；山西有个店，还是借（介）休；山西有条鱼，还是鱼刺（榆次）；山西有个市，还是太远（原）------’”听着我们调皮的说法，巩志伟更是笑。

我在古城平遥

语言、情感、军旅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李润才进一步介绍巩志伟。巩志伟是1937年就参加了山西青年抗战决死队的老同志，可以说是老八路、老革命了。1939年，入鲁迅艺术学校学音乐，半年后考入音乐研究班，学习作曲理论，研究民族音乐。后在抗大总校文工团、东北军政大学文工团、中南军大文工团等处任音乐队长、艺术指导，在第四高级步校文工团任副团长等职。

这就更显示出老资格了。中南军大是中南军政大学的简称，其前身为陕北的抗日军政大学，1945年10月从陕北迁到东北，1946年2月改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政大学，1949年7月迁到汉口，改称华中军政大学，1950年1月改叫为中南军政大学，简称“中南军大”。这说明巩志伟一路从陕北到了东北，又从东北到了华中，一直是随着“四野”——东北野战军的步伐来到了华中。

不过他拿的是音乐的笔、宣传的枪，他创作的《民主联军大进军》、《三下江南》、《翻过山顶胜利向前》、《百万雄师打过关》等歌曲，都有时代的烙印、战争的痕迹，鼓舞着士气，激励着战士，向前、向前、向前。谁不知道“东北民主联军”，谁不知道“三下江南四保临江”，谁不知道“四野进军山海关”，那真是一路打过来的。

到了抗美援朝，巩志伟出任赴朝慰问艺术演出队队长，又创作出《歌唱最可爱的人》、《动员起来抗美援朝》、《庆祝朝鲜大胜利》等歌曲。优秀的成绩，造就了人才，1952年成立八一电影制片厂，巩志伟就被调到八一厂任音乐主编、音乐组组长。他可是我军电影音乐作曲家，创作出为数众多的电影音乐，他也是中国音协理事、中国电影音乐学会副会长。

我们聊起了电影音乐。巩志伟说，电影音乐也是电影的一个组成部份，如果电影没有音乐，就像无声电影一样，多么枯燥。电影音乐就是流动的旋律，要与影片有机的结合，才能将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统一起来、配合起来，使人愿意看。特别是再有好的电影插曲——主题歌，那就使影片跌宕起伏更有看头。好的电影音乐、插曲，就是好的电影的表现形式与手法，红花用绿叶配吗？相辅相成，才能使电影更加有气势、氛围。

巩志伟回忆，从1949年为故事片《回到自己队伍来》（与吴因、张棣昌合作）作曲至今，多少年过去了，先后为30多部电影作曲，发表歌曲120多首。可能因我谈到了榆次、太原，巩志伟讲起了为电影《战斗里成长》作曲，这也是一部反映山西的战斗故事片。我笑了，“这个电影我看过，那还是五十年代末，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胥各庄有驻军3429部队，每到星期六晚上，就在赶集的空场放电影。印象最深的就是王润身扮演的战士，操着保定话说：‘不论大功小功的，我得立他个仨俩的’。”

巩志伟笑了，“看来你还印象挺深。”我说：“歌曲我记不清了，王润身不是后来在电影《林海雪原》中扮演杨子荣吗？所以就记住了他。”我说：“后来也看过电影《怒潮》，特别是给彭老总平反以后，再看电影《怒潮》，对您创作的歌曲《送别》印象特别深刻。以前我就会哼唱，后来在部队经常拉歌、指挥唱歌，就都记住了。‘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农友乡亲心里亮，隔山隔水永相望------’”不由哼唱起来。

《怒潮》影片

巩志伟笑了，说“你还喜欢唱歌”。我说：“后来上中学，多少也学过音乐。不过，那时电影一上演，歌曲就传开了，‘一支人马强又壮’也特别好听：‘太阳出来呀一呀点红啊！大江呀跃起一呀条龙啊！一支人马强又壮，闹得南山一呀片红啊------’”

这下勾起了巩志伟的回忆，为了创作这个歌曲，巩志伟特意来到了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拜访乐队队长左希宾。左希宾是一位花鼓戏作曲家，他便向左希宾学起了花鼓戏。接着又拜访了曲调老师杨福生，向他请教了好多花鼓戏的曲牌。特别是只要花鼓戏团有演出，他就坐在乐池里观看，而且还经常找演员、老艺人聊天，学唱花鼓戏的曲调。就在这基础上，才创作出电影《怒潮》的音乐和插曲。巩志伟说：“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群众是创作的基础，没有生活、没有群众，那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好多作品，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群众、来源于基层。”

我说：“您创作的歌曲《敢教日月换新天》也特别好听：‘一道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大寨那个就在这山下边，七沟八梁一面坡，层层梯田平展展------’我们到大寨去，站在虎头山，眼望那绿油油的梯田，都吼上几嗓子。”

我在大寨虎头山

这又勾起了巩志伟的回忆：新影拍摄纪录片《学大寨》，词作者就是昔阳的艺术家吕致清，他创作出歌词后，拿给导演与我看，我们都比较欣赏，写出了大寨人的精神、情感、气魄和志气。我就是山西人，表现的又是山西的事，自然要奋力了，于是当场就表态，我要用山西民歌的韵调来创作歌曲、表现歌曲，我也搜集了大量素材，下了很大功夫才配曲谱完。在大寨，我就对着他们哼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我笑了，“这纪录片的主题歌，还是你们平遥老乡著名歌唱家郭兰英演唱的。你们两个平遥老乡，加上一个昔阳老乡，三个山西人，真把《敢教日月换新天》这首歌曲写活了、谱活了、唱活了，好听！轻松、愉快！”

我与巩志伟及家属

谈起电影音乐、歌曲，巩志伟很是高兴，又讲起电影《我们是八路军》插曲《引来彩霞落人间》二重唱，是李谷一与郭祥义演唱的------讲起电影《女兵》插曲《光荣的称号》：“战士啊、战士，我最爱这个称号”------巩志伟的创作多是与部队有关，深受战友们的欢迎。

见时间不早，我们就告别了巩志伟。通过这次拜访，我才懂得了电影音乐的作用、艰辛与创作，是多少电影音乐人的辛勤努力，才配合导演、摄影、演员呈现出一部部好的电影，他们默默无闻也是电影银幕后的英雄，就是有好的电影插曲，往往记住的也多是演唱者。

九口2025、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