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14 岁的李保田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家中气氛剑拔弩张。“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 父亲的怒吼声震得屋子都晃了晃,李保田小脸涨得通红,脖子一梗,吼回去:“我就不去上学,我就要进戏班子!” 话落,他像头倔强的小牛犊,撒腿就往心心念念的戏班子奔去,压根没去想往后的日子会有多艰难。
进了剧团,李保田才知道什么叫 “苦日子”。“我们在剧团,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抓虱子。” 身上痒得难受,伸手一抓,指缝间就捏住只虱子,往蜡烛那儿一凑,还没挨近呢,“啪” 的一声,虱子瞬间爆掉。生活条件艰苦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常常饿肚子。那阵子赶上自然灾害,到处闹饥荒,剧团里也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没啥富余。正值长身体、饭量惊人的年纪,每天那点定量口粮,塞牙缝都不够。他时常饿着肚子练功,饿得手脚发软、头晕目眩。老师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偷懒,操起棍子就打。
有一回,他饿得眼前一黑,直接晕在了地上。老师以为他装死,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他肚子一脚。李保田又气又急,口不择言骂了老师没孩子,这话正巧戳到老师痛处,老师当下就要赶他走。好在一位好心领导路过,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他才勉强留了下来,不然真要流落街头,连口饭都吃不上了。可还没等他松口气,日子愈发糟糕起来。“我有两次都差点饿死。” 他回忆起那段时光,满是感慨,“饿得实在没招,就躺在草地上,做挺尸活动。” 最后关头,靠着 2 斤救济豆子,他才从鬼门关捡回条命。
遭了这番罪,李保田决定发愤图强。别人六点起,他五点半就摸黑爬起来;别人五点半,他干脆五点就开练,要是有人起得更早,他索性通宵不睡。这般高强度训练,身体很快就扛不住了,染上伤寒。在当时,伤寒可是要命的病,一到晚上,他就烧得迷迷糊糊,白天烧退些,又咬牙接着练功,甚至跟着剧团下乡演出。团里领导瞧他状态不对,派人送他回城里治病,哪知道送他的人敷衍了事,把他丢在剧团门口就走了。望着紧闭的剧团大门,他没辙,只能蜷缩在走廊熬过一晚。再睁眼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被孤立,受排挤,是大家眼中的‘异类’。” 小时候,李保田性子执拗得很,因为犯错被老师罚站,他就梗着脖子站在那儿,一直站到老师下班,也不肯挪窝。下雪天,天都黑透了,母亲寻到学校,才发现穿着单裤、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的他,心疼得眼眶泛红,赶忙把他带回家。离家出走后,他断了和家里的联系,直到这次昏倒住院,团里联系上母亲,母子俩才得以团聚,而此时,距离他离家已有整整 4 年。
躺在普通病房的李保田不知道,父亲此时正在高干病房。父亲身为军人,一直盼着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可他厌学离家,还和父亲大吵一架。昏睡间,父亲悄悄来看他,轻柔地帮他按摩因输液而肿胀麻木的手臂。朦胧中,李保田睁眼,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多年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这一幕,往后多年,只要提起,他都会忍不住落泪。重新回家后,他转进市文工团,还娶了个志趣相投的妻子,生下儿子李彧。
1978 年,32 岁的李保田终于完成父亲遗愿,考进中戏进修班,后续又读了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37 岁,他触电影视圈,出演首部影视作品。44 岁,和巩俐合作《菊豆》,一战成名。此后佳作频出,拿奖拿到手软。1996 年,《宰相刘罗锅》热播,诙谐幽默的风格深受观众喜爱,他和张国立、王刚的组合,更是成了观众心中难以磨灭的经典。
然而,就在组合大火时,李保田却直言:“再也不和这二人合作”,惹得众人一片唏嘘。根源就出在他的 “清高”。拍戏时,王刚痴迷古董收藏,常因四处搜罗古董而迟到剧组,这让对演戏有 “洁癖” 的李保田心里很是不满,“不能因为私事,耽误整个剧组进度!” 剧集大火后,导演想趁热打铁拍续集,张国立、王刚热情高涨,唯独李保田投了反对票,“剧本仓促,瑕疵太多,不能为眼前利益,对不起艺术、对不起观众!” 任旁人怎么劝,他都不为所动,没了 “刘罗锅”,续集自然泡汤。张王二人无奈,找来张铁林,重组 “铁三角”,继续在演艺圈风生水起。
圈内人评价李保田 “戏好人清高”,他自己也坦言:“我喜欢跟还没成腕儿的演员合作,他们处在发展期,上进心足,有奋斗精神。” 他受母亲性格影响,本就不擅处理人际关系,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对艺术,他又有着极高追求与严苛标准,不少合作演员都 “苦不堪言”,也难怪落下 “清高” 印象。不过,他的戏确实精湛,“喜来乐”“王保长” 等角色,个个鲜活生动,成了难以逾越的经典。
只是,60 岁那年,李保田接拍《钦差大臣》,却遭遇数十家公司联名 “封杀”。开拍前合同写明 30 集,播出时却成了 33 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以 “无故拉长播出集数,影片严重‘注水’” 为由,把投资公司告上法庭,胜诉后,却招来影视公司 “声讨”。还有投资方爆料,一场 20 名群众演员的戏,李保田为保质量,非让导演找来 60 人,逐个筛选,才肯罢休,因此被扣上 “戏霸” 帽子。就像《狂飙》里的 “安欣”,坚守原则问心无愧,却也得罪不少人。潘长江采访时也曾透露:“李保田老师和我父亲一样,我父亲也是优秀演员,就因拒绝领导亲戚……” 而且,李保田从不接广告赚报酬,“我不是逢迎拍马的人,也做不来那种事。” 儿子李彧对此深有体会。
说起儿子李彧的人生,和李保田年轻时如出一辙。上学时,李保田因罚站被父母投诉老师,遭全校 “孤立”,渐渐厌学。李彧也不喜欢学校,“很多人第一眼看到我名字,都会念错。” 每次老师点名念成 “李或”,他大声纠正,老师却觉得他故意找茬,一学期都没给他好脸色。“小时候总转学,不爱上学。” 李保田盼着儿子考大学,有文化,才取名 “彧”,可年轻时的儿子不理解。
李保田家教严,信奉 “棍棒式教育”。儿子 13 岁那年,被老师训斥半小时,事后证明老师有错,他仍让儿子自省,还处罚了儿子。儿子气不过,雨夜离家出走。李保田骑着车,冒着雨找了一夜,好在第二天儿子饿了,自己回了家。李保田像自己母亲一样,很少陪伴儿子。儿子画画有天赋,高中想考美术院校,叛逆期的他却报了中戏。“我爸在中戏当老师,却一点忙都没帮。” 儿子多次哭诉。李保田无奈道:“我张不开那个嘴,做不出走后门的事。”1994 年,李彧面试中戏,三试被刷,直到 2000 年才成功考入。
演员邓婕评价李彧:“他很执着,跟导演、编剧、制片方都起过争执,有时候得照顾大家感受。” 父子同在剧组时,李彧背好几页台词信心满满对戏,话没说完,就被李保田打断,当众斥责让他把标点停顿背好再来,还批他 “撒狗血式胡演”,“不按生活、逻辑、人物来,只图现场效果”,让儿子又伤心又难堪,从此不敢同组。儿子结婚,他在外拍戏没露面,连小孙女出生,都不让儿子带回家,被大众说成 “冷血、固执、清高”。
其实,李保田遵循 “亲者严疏者宽,当众教子,背后训妻” 的准则。他虽当面严厉斥责儿子,可一档节目里,主持人让他评价儿子,他全是夸赞。儿子生病发烧,他总是第一个察觉,一晚上醒好几次,查看儿子病情,细心留意额头是否冒汗、被子有没有踢掉,甚至整夜抱着儿子。随着年龄增长,儿子也理解了父亲。
“封杀” 事件后,李保田依旧不改原则,接连推掉十几部不满意的剧本,“我最讨厌虚伪,偶尔一试,脸得红好几天。” 不过,他也有 “破例” 的时候。儿子大学刚毕业,初出茅庐,仗着是他儿子,拿到 300 万投资,看都没看剧本就签合同,结果剧本烂得一塌糊涂。无奈之下,儿子找他求助,父子俩 “忽悠” 来张丰毅,后期张涵予配音,才堵上窟窿。片子拍完,李保田 4 年没理儿子。
如今,李保田很少出来拍戏,“这两年为大家服务少了,不是机会少,是角色不喜欢,有合适的,我还会满怀激情服务大众。” 他把更多时间留给家人,有了小孙女 “小草莓”,喜欢得不行,想取名 “李晓玉”,家人不同意。小草莓继承了父子俩的叛逆,会说话却不说,不让干啥就躺地上抗议。每次来家里,把宝贝弄乱,李保田虽 “不敢” 让她再来,却常去儿子家吃饭看电视,和儿子儿媳关系越来越好。
除了陪伴家人,李保田还痴迷画画。他有个画家弟弟,去新疆写生为省钱拼车,司机睡着出车祸,弟弟不幸离世,成了他心底永远的痛,“要是我当时多劝两句,给点钱,或许他就不会出事……” 为纪念弟弟,他从在中戏时就开始画,尤其钟情残荷主题,家里花瓶还插着采来就已枯萎的残荷,“这能时刻提醒我,生命短暂易逝,唯有艺术永恒。”
2020 年,李保田荣获 “金鹰奖终身成就电视艺术家”。他曾言:“终身成就奖,不是最终成就奖,只是一个阶段的句号。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为文艺爱好者、观众继续贡献力量!” 如今 77 岁的他,和任素汐合作的《寻汉计》在六套播出,他饰演的 “姥爷” 默默付出,为观众带来一场笑中带泪的精彩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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