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京剧院的著名演员刘长瑜,不仅在经典剧目《红灯记》中,以卓越的演技成功刻画了李铁梅这一鲜明而生动的舞台形象,更在长达三十多年的舞台艺术实践中,展现出了超凡脱俗的才华与魅力。一九七九年,当她赴香港演出时,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独特的艺术魅力,被热情的观众亲切地誉为“花旦之冠”,名声大噪。
刘长瑜,地道的北京人,一九四二年诞生于世,自幼便与京剧结下了不解之缘。九岁那年,她踏入了中国戏曲学校的大门,师从华慧麟、赵桐珊、于连泉和雪艳琴等京剧名家,潜心学习京剧艺术。一九五八年,她更有幸拜荀慧生先生为师,得其真传。翌年,刘长瑜以优异的成绩从中国戏曲学校毕业,随即加入了中国戏曲学校实验京剧团,开始了她的舞台生涯。一九六二年,她调入中国京剧院,专攻花旦行当。
她擅演的剧目众多,如《红娘》中的机智俏皮、《卖水》中的灵动活泼、《春草闯堂》中的勇敢机智、《红楼二尤》中的深情厚意以及《桃花村》中的淳朴善良,每一个角色都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深入人心。一九八四年,刘长瑜凭借其卓越的艺术成就,荣获了《戏剧报》举办的首届“梅花奖”,这是对她艺术生涯的极高肯定。
在《红灯记》中,那段欢快的“流水板”“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赢得了观众阵阵喝彩。在《春草闯堂》的第一场,有一段“南梆子”唱腔,刘长瑜更是巧妙地将黄莺啼鸣的音调融入其中,并加入了合声唱法,使得唱腔的表现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让人耳目一新。在《卖水》一剧中,那段脍炙人口的“报花名”,每当演到此处,观众席上无不神情振奋。
刘长瑜的念白功夫也是独树一帜,她柔中带刚,大胆地突破了传统念白中重音调而不重语气的陈规陋习。她将自然生活的白话与京剧念白的音调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既保留了京剧念白的韵律之美,又使得舞台语言具有了鲜明的个性化和生活化特点。
她的做功更是活泼洒脱、尺寸得当、符合身份。她强调表演决不能脱离具体人物的创造,去迎合一些肤浅的观众趣味。她主张表演要泼辣有力,但坚决反对流于卖弄和浮夸。在艺术的道路上,她始终追求创新,不断突破自我。
《红楼二尤》这部京剧经典,乃是京剧大师荀慧生先生匠心独运的代表剧目之一,其艺术魅力历经岁月沉淀,依旧熠熠生辉。二十多年前,荀先生慧眼识珠,亲自将此剧的精髓传授给了当时还只是戏校雏凤的刘长瑜。那时的刘长瑜,年仅十六,却已展现出非凡的戏曲天赋。当她首次登台演绎《红楼二尤》时,荀先生在报刊上撰长文给予高度评介,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后辈的殷切期望与鼓励。
那时,刘长瑜正值青春年华,对京剧艺术充满了无限的热爱和追求。她跟荀先生学戏,心传口授,用功之深,可谓达到了忘我的境地。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她都力求高度模仿荀先生,将荀派的艺术精髓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自然,她的努力也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掌声,每次下场后,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
然而,一次演出结束后,荀先生却对她说出了一句让她始料未及的话:“行了行了,别膜拜我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教你了。”这句话如同一盆冰凉的水,突然浇在了刘长瑜的心上,让她瞬间懵了,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迷茫,心想:京剧舞台这么一个大人物都否定我,我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那一刻,她灰心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过了几天,荀慧生先生消了气,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演的是尤三姐呀,你怎么上台演我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刘长瑜一听,心中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自己的错处。她意识到,即便学的是荀派,也应该汲取荀派的内在精神和演技艺术,而不能只是拘泥于模仿荀派的外表。如果一味模仿老师,最多也只是模仿得比较好而已,永远无法超越老师,更难有自己的新东西和突破。
荀先生的这番话,无疑给刘长瑜点破了艺术道路上的要害。她深刻体会到,模仿虽然是艺术界千年不移的老传统,但盲目模仿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写字要临帖颜柳欧赵,演戏要师有所承,挥毫作画也要归入哪门哪派,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完全失去自我。
20世纪中国最著名的画家齐白石先生曾说过一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齐白石先生近四十岁才步入画坛,但他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宗师,就是因为他没有亦步亦趋地追随他所崇拜的前人,而是另辟蹊径,勇于创新,独创出了自己的艺术风格。
刘长瑜从荀先生的教诲和齐白石先生的名言中深刻领悟到了艺术的真谛。她明白,艺术之路并非一帆风顺,需要不断地探索和创新。只有敢于突破传统,勇于尝试新事物,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
时光荏苒,近日,刘长瑜再次披上戏服,主演这出《红楼二尤》。她并未拘泥于外在形式,一味模仿荀先生的一举一动,而是深谙荀师“要演人物”的创作真谛,从生活的细微处入手,深入理解并把握剧中人物的思想性格,力求捕捉到人物灵魂的闪光之处。
在前半场,刘长瑜将尤三姐那机警灵敏、泼辣果敢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的表演汪洋恣肆,声势夺人,仿佛尤三姐就活生生地站在舞台上,让观众为之动容。而后半场,她又巧妙转身,成功塑造了尤二姐这一身落陷阱、无力自拔的善良懦弱悲剧形象,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人物命运的同情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