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在上一篇)
9
如果说从前我努力的动力有一部分是希望能够与宋赫南站在同一个高度,那么今后我的努力只是为了达到我的梦想。
事实上被宋赫南拒绝,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只是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胸口无法抑制地出现一抹怅然和将多年暗恋骤然放下的空落。
我在浓墨的夜色里坐了许久,抹掉顺着眼尾滑下的一滴泪,最后将那段一分半的视频选择了删除。
那之后,我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和经纪人共同商量后挑选了本需要去古镇拍的戏。
然后在那里,我遇见了贺承年。
开拍后的第十天,我在傍晚戏份结束后独自一人去散心,那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古镇,耳边尽是潺潺的水声和幽幽的橹声,水面光影流转,夕阳晕染下的古镇流淌着静谧的气息。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错落的巷子中迷路了,更不幸的是,我在突然而至的细雨中焦急寻路时扭伤了脚。
就在我狼狈地躲在屋檐下捂着脚踝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脚,我的目光沿着被黑裤包裹着的长腿向上,还没来得及看清脸,那人就蹲下,从我的头顶看到脚踝,问我:
「除了扭伤脚,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我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贺承年,许久才咬唇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将十骨黑伞塞进我手中,单膝跪地将我抱了起来,雨丝从倾斜的伞面滑到他侧脸,然后沿着他的下颌坠入敞开的衬衫领里。
我赶紧绕过他的脖子用双手握住伞柄。
七转八绕了几条巷子后,他将我带进了一处干净的院落。
我被放置在藤椅上,好奇地四处张望,他拿了瓶药酒过来,眼见着他要帮我上药,我下意识缩起腿阻止。
「不用的,我手机忘了带,你借我用下打个电话,让经纪人过来就好。」
他已经蹲在了我面前,闻言仰起脸浅笑着看向我:
「外面雨已经越来越大了,你的经纪人可能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不上药,你明天可能演不了戏。」
我坐在藤椅上,垂头看向他的动作,似乎……很娴熟,下一秒,脚踝处一疼,我死死咬着唇不愿呼出声。
他的动作一顿,提醒我:
「叫吧,没事。」
我倔强地撇过脸喘气:
「不疼,你继续。」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声音,我就这样躺在藤椅上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我的身上盖着贺承年的外套,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单脚跳下藤椅,我扶着墙壁四处跳着寻找他,然后在亮起一盏暖光的厨房里看见了他清瘦的背影。
说实话,当我看见他端着两碗面条出来时,属实有些震惊。
他却自然地将其中一碗放在我面前:
「脚没好,别乱跑,吃吧。」
我握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鸡蛋,一时间不知道先问什么才好。
「贺……承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吃面的动作顿了顿,垂眼低声说了句:
「这里,是我的家乡。」
10
贺承年出生于这座古镇,五岁那年,父亲为救人溺水而亡,十七岁那年,为了给他母亲治病,去了大城市,但他最终却也没能留下母亲。
后来每年九月,他都会回来待一段时间。Ϋƶ
而他之所以会找到我,是因为导演恰好是他朋友,发现我不见之后拜托他帮忙寻找的,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
我曾经无意间看过一次他的采访,其中在问到关于他家人的事时,他只说了句「不便透露」就带过了。
从前我以为他是想保护家人的隐私,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经纪人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贺承年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回忆他说的那些话。
闻声下意识转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听见导演让我准备一下,要到我的戏份了。
大概是因为身后的目光太过强烈,又或许是因为脚伤刚好精力有损,总之,我在那场戏中三番两次地犯错,就连忘台词这么低级的错误都出来了。
愧疚地道歉后我恳请导演给我半小时找一下状态。
贺承年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他穿着一身黑白色的休闲运动服,头发没怎么打理,发顶还翘起一撮,就这样双手插兜地走到我身边,瞟了眼我手上的剧本,轻笑:
「紧张?」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演技能更上一层楼是因为他的指导,自那之后我就没再演过他的戏,如今再被他看见,那感觉就像是走出师门带着本领去闯荡江湖时,恰好遇见了师父。
而我在他眼里,好像只堪堪够得着及格线。
捏着被卷成卷轴状的剧本,我没出声。
许久,他忽然露出一抹懒散的笑意,转身留下一句:
「我去买桂花凉糕。」
我没在意他说要买什么,只是长吁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立即回去拍戏,很快就进入角色,顺利结束了当日的戏份。
至于桂花凉糕,我也在晚饭期间尝到了。
当时我正坐在被斜阳铺满的石阶上,吃着经纪人送来的蔬菜沙拉,以及偷偷装进口袋带出来的牛肉粒。
翻着手机时突然看见宋赫南上了热搜,随意扫了眼,我放下手机,望着对面桥上逆光的人影出神。
其实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已经没怎么想起过他了,如今再次看见,倒是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像是青春里留下的遗憾。
贺承年拎着盒桂花凉糕自我身后出现时,我正极为勉强地咽下口中的蔬菜沙拉。ӱz
他在我身旁坐下,打开盒子递到我面前,顿时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散了出来。
后来我没控制住一连吃了很多块,事后颇为懊恼,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有多少卡路里,在心里暗暗发誓未来七天,坚决不再多吃一口食物。
但我第二天就失败了,因为贺承年又带来了青梅糕。
11
我们在古镇上待了三个月。
贺承年是在我们杀青的前一周因为工作离开的,很突然,他离开的那天早上我还在想着他说的那棵千年古树,结果上午结束戏份后就接到他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沉默了一下,我戳着碗里的沙拉轻快地叫了一声:「贺承年。」
是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叫他贺承年,甚至习惯了在我演戏时他的突然出现。
所以当我听见手机那边他沉声说「戚穗,抱歉,我……下次再带你去看那棵树」的时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自然地说:
「好啊。」
事实上他的离开对我来说并不应该产生影响,但大概是习惯过于可怕,后来每到拍戏的间隙,我总会无意识地朝导演身侧的那个位置看过去。
那里……贺承年每次来都会坐在那里。
杀青那天,我像从前一样收到了几束花,很难相信,在从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在我饰演的角色连名字也没有的时候,每到我的杀青日,依旧会收到花,尽管只有一束。
我并不知道那是谁,陪我从籍籍无名一路走到现在,从路人甲走到女主角。
当初我被冠上「茶艺大师」的名号后,一度接不到戏拍,无论是演技还是观众缘,似乎都一路跌倒谷底。
那段时间,我每天不是在试戏就是在试戏的路上,简历一次又一次被扔进垃圾桶,偶尔遇见够得着的几个机会,最终都会因为我不愿去陪制片人吃饭或者陪他们玩玩而丢失。
我的经纪人曾妥协地试探着告诉我:
「戚穗,其实很多人连陪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你还想实现梦想……」
我那时抱腿靠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平静地打断她:
「如果我丢失了自己,要梦想有什么用?」
幸运的是,在我即将放弃演员这个行业时,终于试上了一个角色,即使是个很小的配角,但那就是我实现梦想的火种。
而接受我的导演就是现在这个导演,很巧合,当初我只是他戏里最不重要的角色,如今,已经变得无可替代了。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他,如果当初不是他,或许「戚穗」这个名字早就在娱乐圈消失了。
我说起这件事时,很诚恳地谈及那个角色对当时的我来说有多重要。
而他蹙眉的表情让我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正要说想不起来也没事时,他忽然看向我开口:
「录用你的人不是我……是贺承年。」
我一时失语,怔怔看着他,无法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又补充了一句:
「当时是他请求我让你试戏通过的。」
许久,我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为什么?」
「毕竟那时候的他也只能算是个新人。」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天我握着手机,在主屏幕和对话框之间反复切换,最终打算转移注意力,靠在沙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然后偶然间刷到曾被转发了无数次的暗恋日记。
当时距离我因为暗恋上热搜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登录过小号,日记断在了被曝光的那一天。
我仔细看完上面的每一句话,有些恍然,或许在暗恋日记被曝光的那天,我的暗恋就已经结束了。
毕竟,他只是划过我人生的流星,会闪耀一下子,但并不会永远闪耀。
我想,我再也不会登录那个小号。yž
12
大概是因为古镇之行,我和贺承年的关系逐渐从前同事转变为朋友。
在无意间刷到他与一位女演员的恋情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那是古镇回来一年后的傍晚,我在跟着视频学做甜品时,无意间看见手机顶端跳出来的一条名为「贺承年恋情」的新闻推送。
我知道,这和我并没有关系。
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是一段不到十秒的视频,尽管有些模糊,我还是认出了他的身影,画面中,他和一位女生从毫无遮挡的玻璃窗走到被窗帘挡住的部分,从影子判断,两人抱在了一起。
有人扒出那位只露了张侧脸的女生,是刚入圈不久的一位小花,很年轻,很漂亮。
我平静地放下手机,随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许久,我才后知后觉,水已经凉了。
甜品被我做失败了,但我没有放弃,而是跟着视频反复练习,直到最后成功,然后意识到,我就这样在这里待了一整夜,毫无困倦之意。
其实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早在之前他在深山老林里找到我时,就已经意识到了。
当时我是在录制一档综艺节目,节目组让嘉宾带着镜头去探索神秘的大山深处,为了保证安全,所有的神秘角落都是提前踩过点的。
但很不幸,录制一半时突降暴雨,山体出现滑坡,我与他们走散了。
那样的危险程度是我在以往的人生里从未遇见过的,虽然雨很快就停了,但我因为小腿被尖锐的石头划伤,动不了,被困在了一处坡体旁,一天一夜。
贺承年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的身上沾满了泥污。
尽管当时我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但这不妨碍我在看见他身影那一刻,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后来他背起我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里走了很长很长时间,期间他为了不让我睡过去,一直在和我说话,当时意识不太清醒,很多话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句却尤其深刻。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理问出那句话的,「你暗恋的人,是宋赫南吧?」
所以当初上热搜时,他其实是知道事实是什么的,他甚至完全可以解释那张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可是他没有。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抓着他衣领的手指收紧了几分,然后在彻底昏睡前极低声地问了句:
「照片上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我问的话。
但后来在医院清醒,我也没有再询问。
13
恋情热搜后的第二天,一段贺承年的采访视频被发了出来。
我抱着膝盖靠坐在沙发前,看向电视屏幕上的他,看得出来,采访录制地很匆忙,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一件正式的衣服。
印象中,他其实很少接受采访,除非拒绝不掉的才会去,而每次的采访内容都只是在电影这个区域范围。
这一次也一样,在一些再普通不过的与电影相关的问题过后,主持人大胆追问了一句关于他上了热搜的恋情以及那段不到十秒的模糊视频。
这已经完全侵入了他的私人领域,不应该会被发出来的,但更不正常的,是他回答了。
「我的恋情是假的,我有喜欢的人是真的,我想这段视频和热搜她已经看见了,真是糟糕,我还没来得及对她表白,就让她误会了,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但我很在意她的想法。」
微博上,已经有人将另一个角度的视频完整地放了出来,真实的情况是,那位女演员要摔倒,贺承年快步上前将她扶住,而影子中的拥抱只是错位拍摄,让网友先入为主。
接到贺承年的电话时,我正在重复观看他的那段采访,按下暂停,电话那边他的声音传来:
「听见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我的解释。」
说实话,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前,我看着他的视频,忽然想起我暗恋他的热搜,对于那个昏迷前没听见答案的问题,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大概是因为通宵后的头痛,我思维混沌脱口而出:
「贺承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顿了顿,轻笑声隔着手机传进耳廓,有些痒,他说:
「你开门,我告诉你。」
这让我有些意外,然后在去开门的途中彻底清醒,后悔,我问的太直接了。
后来回忆起这天,我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从误会他有女朋友到他亲口澄清再到我成为他女朋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而他只是很平静地说:「如果有选择,我根本不会让那个误会出现。」
那天我打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前,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身上穿的还是接受采访时的那件衣服。
相对而视,满室寂静,唯有彼此浅浅的呼吸声,许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贺承年,你……」
他忽然抬手轻轻捧住我的侧脸,拇指搭在我的唇上。
「听我说,戚穗,我是来解释的,如果你在意,那么我也是来表白的,如果你不在意,我……还是来表白的。」
他停了几秒,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开口:
「戚穗,我喜欢你。」
心跳在随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加快,我想如果这被作为证据,我大概无所遁形。
良久,我往后退了半步,脱离他的手掌,微微一笑:
「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举起手中精致的盒子,眼里溢出笑意:
「那我就是来送桂花凉糕的。」ȳƵ
14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暗恋日记被曝光后的那张照片的错认,我还会不会主动去找他,然后和他纠缠在一起,最后互相喜欢上。
对于这个问题,我问过贺承年,当时他靠在沙发上翻剧本,闻言翻页的手顿住,抬头思考了几秒,极为肯定地说:
「如果没有那个热搜,我也会来找你的。」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不对劲,于是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偏过头看我,有些为难,「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但应该比你早。」
我哼了一声,「可那时候我有喜欢的人,你还要来找我吗?」
「戚穗,我知道你喜欢他,是在你的日记曝光之前,所以从来没想过要来打扰你,真正让我决定来找你的是,即使你的喜欢被赤裸裸地放在所有人面前,他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你应该不相信,照片本人会认不出自己吧?」
「当然,你也可以说他私下回应了,但没有对不对?如果回应了,当时在那场酒宴上,你不该是那样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他分析的很有道理,重提旧事,只剩感慨。
腰间忽然横过一只胳膊,下一秒,我被他圈在了他与沙发之间,他低声诱哄: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宣布我们的关系?」
其实我和贺承年一起外出时早就被拍到过很多次了,只是每次都被贺承年压了下来,他大概是怕我生气。
毕竟我的新电影快要上映了,在那之前,我不想让观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的私事上。
于是搂住他的脖子软声道:
「你提条件吧,再等一段时间。」
他的脑袋埋进我的肩窝,声音低沉沙哑:
「你说的,不许反悔。」
然而还没等到贺承年的条件,意外在我新电影首映结束的当晚突然而至。
我和宋赫南上热搜了,词条是:「互相暗恋。」
这简直就是个大乌龙!!!
点赞量最高的是一段视频和一张照片。
视频就是我当初删除的那个,和宋赫南的第一次合作,被人剪辑成的视频,当时并没有任何热度,只是随着我拍的戏变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找我的历史,随即我和他唯一的 cp 视频被找到。
网友针对我的眼技展开激烈的讨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继而联想到我当初的暗恋日记,发现宋赫南其实也完美符合我日记中的描述,然后有人提到当初那条说看见贺承年的网友评论,经过分析得出:
「或许,网友看的是贺承年,但戚穗看的是宋赫南。」
至于那张高赞照片,是一张我的大幅宣传海报,被挂在建筑外,昏暗的灯光下,唯有海报是明亮的。整张照片,其实是我的海报前站着一个看着海报的挺拔修长双手插兜的背影。
我几乎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但很不幸,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了,网友将上面的人误认成了宋赫南。
而让他们坚信的原因是,有人在我电影上映当天的电影院,看见了宋赫南。
15
我没有等他们商量解决方案,而是径直转发了那张照片,写下了一句「贺先生,下次记得转身」,然后就没有再理会网上的讨论。
贺承年对此沉思了很久,问了我一句不相干的话:
「那你说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其实我知道,他是准备向我求婚的,只是刚准备到一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所以,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他在热搜出现时,什么也没有说了,或许,是想让我兑现承诺,无法拒绝他的求婚。
沉默了会儿,我问他:
「戒指在身上吗?」
他点头。
我从他怀里出来,站在他面前伸出右手,莞尔道:「求吧,我答应。」
贺承年对此极度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气将戒指套进我手指,然后将我一把抱起,边往卧室走边绷着脸沉声说:
「为避免之后的婚礼中途发生意外,我们提前把婚礼当晚的事办了。」
老实说,我和贺承年之间发生的事,的确都很草率,我们的重遇是因为一场暗恋对象的错认,他还没来得及的表白被从天而降的恋情绯闻拦截,就连求婚,也因为一场乌龙被打断。
再次遇到宋赫南,是在我和贺承年的婚礼上,他一身干净笔挺的西装坐在下面,正如很多年前,我站在众多粉丝中远远看着他,如今,他也只是众多宾客中的一个。
然而我并没有看见他的那位青梅。
其实贺承年很注重婚礼的私密性,除了被他指定的摄影师,没有人可以进来。
可即使是这样,宋赫南还是没有将她带过来,我想,他大概真的很爱她。
化妆室内,我正在补妆时,一位服务员拿了个礼物进来,说是一位叫宋赫南的先生送来的,他因为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
我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婚礼结束的那天晚上才打开盒子的,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在灯光下,不同的角度可以看见其中闪耀着不同的流星。
项链下面有一张卡片:
「惟愿戚穗,幸福璀璨。」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那晚在山上对着流星许愿,不过,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两件事有关联。
贺承年推门进来时,我正对着已经被合上的盒子发呆,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将我抱到床上,有些无奈:
「我就知道会有意外发生。」
我知道他误会了,旋即揽住他的脖子开口:
「我是在想你,当初你发的那句好巧,是什么意思?」
他顺势压着我躺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
「当初日记被曝光上热搜时,我刚从一场酒局回来,看见了你日记的第一句话……」
「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深夜加酒精,我已经尽最大程度保持了一分清醒,只发了两个字。」
我收紧胳膊,将他拉近,望向他深邃的眉目:
「所以完整的话应该是?」
「好巧,我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完)
番外 1——宋赫南
我的电脑里一直保存着一段视频,那是我和戚穗合作的第一部戏,在一众男女主 cp 的视频中,唯一一个我和她的视频。
尽管我很清醒地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当我看见那条热搜以及被错认的人时,还是没忍住去问了她。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答案,但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照片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戚穗也没有解释。
后来我无数次想过,如果不是当初网友将照片误认成贺承年,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一起了。
大概不太可能,毕竟无论有没有我,贺承年都是会主动走向戚穗的,或者说,他一直在戚穗身边。
不过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或许在所有人看来,我的人生是这样的:
家世显赫、年少成名、星途璀璨。
但其实恰恰相反,很多时候,我望着镜子里那个干净明朗的自己,已经不知道骨子里腐烂成什么样了。
大概没有人知道,我是被父母卖进娱乐圈的,为了偿还他们因为赌博欠下的千万亿债务。
从十七岁进入娱乐圈开始,我陪过幕后无数达官贵族,从开始的挣扎无果到后来的麻木不仁,我彻底开始恶心、厌恶自己。
所以我怎么配和她在一起呢?
事实上我比网友要更早知道她的小号,那些不算高明的模糊性写法,至少在当事人面前,毫无作用。
如果后来我知道会因此对她产生好奇继而不受控制地动心,那么我不会因为一时兴起点开那个名为「七岁日记」的微博号。
毕竟一个没有牵挂的傀儡,是不会痛苦的,而一旦有了,则会万劫不复。
起初在剧组遇见她,除了能记得她是当初那个因为数学考了个位数哭的女生外,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在美人横出的娱乐圈里并没有多大优势,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她那双透亮清澈的双眼。
或许是刚入圈不久,还没有被名利场上的腐朽之气沾染,所以她的身上有种鲜活的生命力,这让我很喜欢和她接触。
真正对她产生心动,是在发现她日记后的一次宴会上,我当时刚因为胃痛出医院,恢复期饮酒让我出现极度不适,于是走到人少的露台休息。
很快,视线内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穿着粉色的短裙,长发被卷成水波纹,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走到我面前,然后往我怀里塞了个又软又暖的东西。
她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刚刚见你好像胃不太舒服,用这个暖暖,会好受些。」
很奇怪,明明暖的是胃,可心脏也变得温暖起来。
后来我将这种感觉翻来覆去反复品味,等意识到这就是心动的征兆时,其实已经晚了,所以我故意成为她第一部女主戏的男主角,那时,心底蓦然出现这样一句话:
宋赫南,你完了。
宋赫南,你完了,很久很久之后回忆起来,其实在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完了,或许是那年在捧着试卷的她身边坐下来的那一刻,又或许是跳进水中捞起她的那一刻。
可我还是在发小的配合下拒绝了她,当时其实我已经获得自由,只是没办法再重新做回原原本本的宋赫南了。
当戚穗沉默着离开时,发小抬头问了我一句:
「你会后悔吗?」
我没说出口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那种自心脏最深处蔓延上来的沉闷的钝痛,我想,或许会在未来的无数个岁月,反复出现。
但我赌不起,戚穗喜欢的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宋赫南,那么我只需要待在她回忆里,做那个干干净净的宋赫南,而她,也将永远是我心中的最佳女主角。
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喜欢过一个多么糟糕的人。
那年流星划过,我也曾许过一个愿望:
惟愿戚穗,星途璀璨!
番外 2——贺承年
关于我喜欢戚穗这件事,其实很难说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剧组试戏的时候,当时她穿着最简单的绿裙子,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小巧的脸上两只眼睛过于乌黑干净了些,几乎不用试,她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男主回忆里最美好的白月光。
果不其然,她因为那段视频火出圈了。
但太美好的人,如果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那么美好也会成为一种罪恶。
所以后来发生了江舟的那件事。
当我知道她不仅扇了江舟一巴掌,还踹了他一脚时,竟然很想笑,有种莫名的庆幸。
遗憾的是,当时我只比她早两年进入娱乐圈,所以尽管我动用我所有的力量与当时人气极高的江舟抗衡时,也仅仅只能让江舟不再盯着戚穗。
这让我对她产生愧疚的心理,所以后来我在她一次次试戏失败时,拜托一位好友去录用她,我知道,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抓住的。
我开始拼命拍戏往上走,也养成了关注她的习惯。
知道她杀青没有人送花,我会让人在她每次杀青时去以粉丝的名义送一束花,知道她参加晚宴借不到礼服时,我会让人去和品牌方沟通重新将礼服送去。
这其实很不对劲,就算我将她遭遇这些的原因完全归到自己头上,但仅仅是愧疚也并不足以让我这么关注她。
我想,她的身上有种让我没办法放下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直到那天她发了条动态:
超市打折,买一送一。
配图是两瓶蓝莓酸奶。
继而,她的脸和回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叠。
几年前,她救过我一命,在我母亲被宣布死亡那天。
我猜她当时并不知道我想要跳下去,只是拿着两瓶酸奶从超市出来经过站在天桥栏杆旁的我时,凑上前一把将其中一瓶塞进我手里。
她当时穿着体恤短裤,长发被绑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前,上唇印着一圈酸奶渍,眯眼笑着对我说:
「A 大的校友吗?呐,超市打折,买一送一,我不能喝很多凉的,这个送你。」
我其实不是她们学校的,只是刚好在那附近,看着她被夏天的热气蒸地红扑扑的脸,我想拒绝。
但她却一身反骨,我越不要,她越是送我,「大不了以后有机会你再还我呗!」
最后,我无奈地叹气:「那我到时候怎么找你?」
她转了转脑袋,最后指着远处那幅印着当红明星的巨大海报说:
「虽然我刚高考完,但我以后会去演戏的,到时候你就能像看见她一样看见我了。」
鬼使神差的,我走下了天桥。
后来,我转专业去学了导演,其实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学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觉得如果她成了大明星,相比较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导演,应该会更容易见到她。
只是没想到再次遇见时,我没有认出她,她也没用认出我。
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她曾经救过一个人的生命,也不会知道,我曾那样懦弱。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她之后,我并没有去打扰她,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那个年少成名家世显赫的影帝,宋赫南。
说实话,我挺嫉妒他的。
发现戚穗喜欢他,是因为她第一次在我这里拍戏时,我曾不止一次在片场看见她用手机搜索宋赫南的行程,反复观看宋赫南参加节目时说的每句话。
但当我看见戚穗的暗恋被宣之于众,而他却没有任何举动时,我知道,他不会回应戚穗的喜欢了。
说实话,我是心疼多于庆幸的。
在那之后,我开始慢慢靠近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向更高处,变得越来越好,获得数不清的奖项。
我大概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最佳女主角。
五岁那年,我的父亲为救人溺水而亡,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没有父亲,十七岁那年,我的母亲因生病离开我,我因为去买她爱吃的桂花凉糕,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想,如果我的人生是所有不幸的组合,那么戚穗,便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