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 年,杜源降生于河北农村的贫寒之家,命运对他格外严苛,母亲产后数月便撒手人寰。父亲实在无力拉扯幼子长大,在杜源两岁半时,把他过继给了远在哈尔滨城里的姑姑。姑姑成婚多年膝下无子,满心欢喜地把杜源当作亲生孩子悉心照料,这一养,便是十二个年头。直到十四岁,杜源才恍然知晓,一直唤作舅舅的,竟是自己的生父。
也正是在姑姑家,杜源与范小春相遇。四岁起,杜源的记忆里就有了这个邻家同龄小女孩。两家挨得极近,用杜源的话说:“她家的窗户就在我家的院子里。” 到了上学年纪,杜源发现幼儿园里,小邻居也在;而后小学、初中、高中,他俩不仅同班,还常常是同桌。青春期的杜源,调皮捣蛋劲儿十足,总爱捉弄范小春,时不时往她桌洞里塞几条毛毛虫,看着女孩被吓得花容失色,他先是一阵偷笑,等人家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又赶忙讨好,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跑小卖部买零食哄人,非得等范小春彻底展颜,才松一口气。
高中毕业后,杜源被分配到黑龙江地质测绘局,工作需频繁出差勘探。姑姑、姑父心疼他,托关系在邮政局给他谋了份差事,主要就是分拣信件、装车卸货,那些沉甸甸的包裹,动辄百来斤,杜源自嘲就是个苦力装卸工。彼时范小春也高中毕业,找了份安稳工作,虽说见面次数渐少,但两人一直书信往来,情谊未淡。
没过多长时间,杜源就对这千篇一律的工作心生厌倦,未来一片迷茫,换工作的念头愈发强烈。1977 年,高考恢复的消息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杜源的心。偶然得知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全国招生,彼时的他,对演员这行当认知模糊,单纯听说赚钱不少,便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报了名。考试那天,面对台下五六位考官,杜源紧张又局促,只是拿起报纸念了念,没想到,就这么被录取了。说起来也是时运,那年高考刚恢复,报名人数寥寥,录取标准尚不完善,考试流程远比现在简单,测测普通话、看看形体动作就行。杜源身材高挑,几年搬运工的经历,让他身形矫健,模样又憨厚,硬是从这场并不严苛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把好消息告知范小春时,两人都兴奋不已。杜源收拾行囊准备奔赴北京,去火车站的路上,范小春一路相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外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杜源只顾着点头应和。上了火车,杜源靠窗坐下,范小春就站在站台,火车缓缓启动,她跟着小跑起来,杜源望着窗外气喘吁吁的女孩,大声喊出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两人的恋爱关系,就在这火车的轰鸣声中敲定。
进了大学,杜源才觉出自己与同学们的差距。身边同学大多来自专业剧团,有表演功底,打扮也光鲜亮丽,相较之下,杜源显得格格不入。家境的差异暂且不提,专业能力上的落差更让他自卑。课堂讨论鲁迅先生的《伤逝》,杜源一句 “鲁迅是谁呀?” 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室友们的诧异眼神,如针般刺痛他。背台词时,看别人轻松过目不忘,自己反复诵读还磕磕绊绊,杜源满心挫败,退学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他向老师袒露想法,滕岩老师气得大骂:“你大老远从哈尔滨跑来北京读书,家里人都盼着你出息,读到一半就打退堂鼓,你这不是把家人的脸丢尽了!” 骂完又缓了语气安慰:“你刚接触表演,没底子正常,再学一阵肯定不一样。” 老师的话点醒了杜源,他决心沉下心来,努力追赶。
皇天不负有心人,1980 年,大二的杜源迎来人生第一部戏《最后一个军礼》,虽说只是个小配角,却给他的演技注入一针强心剂。1982 年毕业,杜源归心似箭,他心里早就认定,要把范小春娶回家。求学四年,范小春贴心照顾他的父母,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毫无怨言。这份深情与付出,杜源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发誓非她不娶。回到家乡,杜源马不停蹄求婚,很快,两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成了家,杜源压力骤增,为给妻子更好的生活,他化身工作狂,只要有戏约,不论角色大小,一概接下,每个角色都认真揣摩、全力以赴。1986 年,电影《野山》找上门,原本定的主角嫌拍摄地条件恶劣拒演,杜源得到试镜机会。导演问他能否吃苦,杜源毫不犹豫应下。为贴合片中见过世面的山村小伙禾禾这一角色,杜源下狠功夫,一个月减重二十斤,把角色的沧桑感演绎得入木三分。这部电影拿下第六届金鸡奖最佳故事片,杜源也因此声名渐起。
此后,杜源在演艺路上稳扎稳打,1988 年的《女教官的报告》里有他的身影,1998 年,凭借话剧《草房子》里的桑乔一角,斩获第十九届金鸡奖与第八届金鸡百花奖最佳男配,曾经那个险些退学的装卸工,一步步站到行业高处,成了公认的老戏骨。虽说没大红大紫,但演技备受观众认可。
事业之外,杜源把家庭责任扛得稳稳当当。妻子范小春并非惊艳美人,可在他口中,满是夸赞:“我老婆长得好看极了。” 两人育有一女,取名杜女。范小春坐月子时,杜源鞍前马后悉心照料,啥活都不让她沾手,一有空就守在身边。时间久了,范小春劝他出去和朋友聚聚,杜源却拒绝:“我既不会喝酒,又不擅聊天,陪你比啥都强。”
如今女儿长大,踏入娱乐圈成了导演。杜源和范小春的故事,宛如偶像剧般浪漫又实在,青梅竹马的过往,攒下无数共同回忆,让相处满是甜蜜。杜源长相看着严肃,实则是个老顽童,会打趣妻子肤色像印度人,笑她婚后胖到 140 斤,每次都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相伴多年,不仅没厌烦,反而愈发眷恋妻女。
采访里,杜源笑言自己在家地位不如狗,可言语间没半分抱怨。他疼惜妻子,常说 “再苦不能苦老婆”,还放话 “男人在外赚钱养家,就得让老婆玩命花” 。1996 年拍《花落花开》,杜源拿了一万两千块片酬,成了 “万元户”,留下自己生活费,其余全交给老婆。范小春把钱摊在床上数,两人笑得合不拢嘴,此后多年,皆是如此。
夫妻过日子,摩擦在所难免。范小春神经大条,忘性大,烧水忘关火,一个月能烧坏好几个水壶,收废品的大爷都摸清规律,隔三岔五上门收壶。一家人爱吃馒头,也因她这毛病,吃得次数越来越少。刚结婚那阵,杜源拍戏不顺,回家偶尔和妻子起争执,气得想砸东西,还得先瞅瞅价格,超一块钱的就乖乖放下,碗筷成了 “受害者”。次数多了,范小春干脆把瓷碗全换成不锈钢的,虽说砸不碎,可一砸就扁,事后还得拿钳子慢慢敲回原形。杜源也自嘲:“年轻时候太莽撞,年纪大了就不干这事了。” 被问起现在相处感受,他只答:“涛声依旧。”
情人节时,杜源总会给妻子买束玫瑰,浪漫一把。有一回,见妻子车跑了十万公里,轮胎磨损严重,为安全考虑,情人节当天,他扛了四个轮胎回家。范小春脸一沉:“你是想让我钻进去?” 转身就进屋不理人。杜源赶忙哄:“玫瑰几天就蔫了,这可比玫瑰实用。” 范小春被逗乐:“情人节送轮胎,也就你干得出来。” 这话倒是点醒了杜源,第二天就买了玫瑰种子,种在自家院子里,还跟妻子解释:“自己种的,能一直看着。” 打那以后,每到情人节,杜源就去院里剪下一支亲手种的玫瑰,附上写着 “老婆情人节快乐” 的纸条,悄悄放在熟睡妻子的枕边。这份从年少至白首的长情相伴,不正是爱情最美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