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人提起《十五的月亮》，几乎没人不哼上两句。这首歌当年火得不得了，1985年直接拿下了“当代青年喜爱的歌”评选一等奖。可谁又能想到，这轮照在军营里的“明月”，是作曲家铁源在一个彻夜未眠的凌晨，从心底掏出来的。他1932年出生在大连，1947年参军，一辈子跟军旅音乐绑在了一起。2017年11月8日，他把积攒一生的4570件资料，全捐给了沈阳市档案馆——其中包括558首创作手稿，像《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十五的月亮》这些歌的原始谱子，一笔一划都还在纸上留着温度。

其实，写《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那会儿，他正卡壳。1980年的冬天，词作家邬大为和魏宝贵把歌词递到他手里，希望做成一首抒情独唱。可那时候，部队里流行什么歌？老调子没人唱，新潮的又显得轻浮，跟战士们的气息对不上。那天晚上回家，他翻开歌词，第一句就戳中了心：“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美得让人愣住。他一下子想起采风时遇到的那个边防战士，顶着大雪站在山顶，冻得脸发紫，却笑着说：“想想山下睡着的乡亲，我这心里就热乎。”这话一直压在他心里，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

第一稿他用了当时最时髦的节奏，编得挺顺，也有同行点头说好。可他自己听着，总觉得缺了点劲儿——那种属于军人的、沉甸甸的朴素劲儿没出来。于是他又往基层跑，在一个连队的周末晚会上，看见南南北北的兵轮流上台，用各自老家的调子唱家乡的新变化。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每个人的乡愁拼起来，不就是整个中国吗？这首歌不能只唱“桃花”，得唱出土地、人民、家国，还得带着泥土味和时代感。他推倒重来，从民间音乐里捞旋律，重新搭结构。后来董振厚一唱，立马在东北军营传开了。

写《十五的月亮》的契机更让人动容。1984年春天，他在河北部队开座谈会，一位四川籍干部红着眼眶说：“给我们写首歌，歌颂一下军嫂吧。”他妻子一个人在老家扛着全家，种地、带娃、伺候老人，还写信让丈夫别分心。这话像根针，扎得满屋子人都沉默了。几天后，石祥拿着一首叫《十五的月亮》的词来找他，他一听就拍板：“这歌我来谱！”那阵子他脑子里全是画面：月光下的两地相思，站岗的兵和守家的女人，像极了《高山下的花环》里的梁三喜和韩玉秀。他从沂蒙小调里提炼出主旋律，把那种含蓄又深沉的爱，一点点织进音符里。

铁源这一辈子写了1000多首歌，很多都成了时代的回响。他在沈阳走的那天，是12月29日。没有喧嚣的告别，就像他的音乐一样，安静，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