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访“泰山陪爬”演员史元庭:拒绝了19999元的约爬,热搜没有改变我的处境,明年打算陪人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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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史元庭把一段在泰山陪人爬山的视频发到网上。视频里,他一边喘气,一边自嘲演员没戏拍,“白天699,晚上799”。很快,这位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演过《东北插班生》的35岁男演员,因为“陪爬”登上热搜。

这半年,史元庭的生活重新回到现实的轨道。上热搜后,他接到几部竖屏短剧的邀约,片酬从最初一天两三千元涨至五千元;泰山陪爬仍在继续,他陪了十几位客人,坚持“纯绿色”;没戏拍的时候,他去景区当NPC,尝试种地。明年如果仍没有戏拍,他打算开始“陪人游泳”,把从小练到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平的游泳,变成下一份生计。

在流量退潮之后,我们重新与史元庭对话,聊流量消退后的现实、作为“生计型演员”的感受、流量给他带来的改变。

他说,那次上热搜,让更多人知道了自己,“但演艺圈里,我面临的困难和窘境其实并没有改变”。

“真正让我觉得是一座高山的,是生活本身。”史元庭说,“能让生活过得好,靠自己的努力过得体面,比面子重要。”

史元庭。图/受访者提供

对话史元庭。

【1】演竖屏短剧,片酬从每日两三千元涨至五千元

九派新闻:今年6月因为泰山陪爬上热搜后,你的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

史元庭

:上热搜之前,上半年几乎没戏拍,这个热搜至少让大家认识了我。下半年虽然接到一些竖屏短剧,但在演艺圈里,我面临的困难和窘境其实并没有改变。有人给我正面评价,也有嘲笑的声音,我都能接受——黑粉也是粉,至少大家记得你。我能接到竖屏短剧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戏拍的时候,就回去做泰山陪爬。

九派新闻:2025年最忙的是什么时候?

史元庭

:暑假,刚上热搜那会儿。当时在横店,有几个古装戏找我拍。

九派新闻:什么时候发现热度消散了?

史元庭

:热度高的时候,我发视频有几百万甚至近千万的播放量,点赞几万;过一段时间再发,可能只有几千点赞,播放量不到十万。那时会有点患得患失,但我也一直提醒自己,互联网的热度终会过去。

史元庭。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经过这件事,你如何看待流量?

史元庭

:有流量的时候确实很好,它能给我带来更多工作机会。现在流量下去了,机会确实变少了,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记得我。希望大家看看我演的剧,我对每一部作品都很认真,也期待能有更多拍摄的可能。

后来有一些竖屏短剧找到我。虽然我演过《东北插班生》这类横屏剧,但平台方更看重我在竖屏短剧上的数据和粉丝量。如果没数据,就得从头开始。这个行业里,咖位基本上是靠片酬来衡量的。

我刚开始拍竖屏短剧的时候,片酬不高,一天两三千元。就算后来上了热搜,接的短剧也还是这个价。现在我的单日片酬能超过五千元,主要还是因为数据慢慢上来了。

【2】拒绝19999元约爬,“不想把陪爬做脏”

九派新闻:截至今天,总共陪爬了多少名游客?

史元庭

:十几个。泰山陪爬其实竞争也很大,也很卷。

九派新闻:陪爬过程中最难忘的一个客人是谁?

史元庭

:每一位陪爬过的客人我都有印象,毕竟要一起相处七八个小时。其中有一个男生让我印象很深,他是几年前看过《东北插班生》的观众,是一个婚庆公司外聘的摄影师,赚得不多,工作也辛苦,其实他不太需要陪爬,只是想见见我,希望能交个朋友,这件事让我蛮感动的。

他说因为看过我的戏,很喜欢我。他说看了我的作品,心情会变好,工作中的压力和烦恼也能暂时忘掉。

九派新闻:关于陪爬,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史元庭

:上热搜那阵,找我约爬的人特别多,但渐渐有点变味了。

最火的时候,社交媒体后台涌来大量私信,有人甚至把价格炒到19999元,将近两万。我觉得太高了,不敢接,就回了一句“纯绿色”。对方还特别认真地问我:“纯绿色?那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找你?”

钱的诱惑当然大,但我是个演员,得对自己有要求。我不想把“泰山陪爬”这件事弄脏,也不想因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毁掉这个原本积极健康的事情。所以我宁可少赚,也不挣那种钱。我更希望的,是能接到更多拍戏的机会。

史元庭。图/受访者提供

君子爱财,但一定取之有道。拍戏拿片酬,我心甘情愿,但陪爬,我一次只收799元,这是我的底线。哪怕我现在的戏酬因为热度涨了一些,陪爬的价格也始终不会变。

后来陪爬时,确实偶尔会被认出来,也有人找我合影。有时候为了上镜状态好点,我也会涂个防晒、均匀肤色,还是有点小包袱。

【3】“在景区做NPC赚得最多”

九派新闻:为什么后来又从陪爬转型去景区做NPC?

史元庭

:主要是因为之前做泰山陪爬上了热搜,才给我带来了景区NPC的机会。如果没那个热度,这些机会恐怕也不会找到我。我很感谢宋城千古情景区愿意找我,给了我这个机会。那段时间我正好没戏拍,对演员来说,没戏拍是常态,有戏的时间其实很少。

在景区表演,一般是上午十点到景区,晚上七八点结束。每天演很多场,每场都要保持很亢奋的状态,但一场就十几二十分钟,演完就能休息一个小时。体力上反而没有拍戏那么累,报酬也比拍戏时好一些。对我来说,剧组拍戏像跑一整天马拉松,景区工作更像是冲刺几个100米。

九派新闻:你会担心别人说“掉价”吗?

史元庭

:坦白说,内心会有一些落差感。但我觉得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生活的压力远远大于面子带来的压力。

大学毕业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些年,我面对过很多挫折和难以逾越的高山。真正让我觉得是一座高山的,是生活本身。能让生活过得好,靠自己的努力过得体面,甚至未来有一天能结婚生子,让孩子享受好的教育,对我来说更重要,面子没有这些重要。

史元庭。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之后还会做陪爬吗?

史元庭

:会的。影视圈对我来说一直很不稳定。大家可能看到我最近上热搜、戏多一点,好像挺忙的,但对我来说,这段“好时候”过去了,后面可能又会面对没戏拍的日子。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不稳定,明年春天之后,我可能还会回去做陪爬。有戏拍就认真拍,没戏拍就做点别的。像我这样的普通演员,不是演技或形象不行,往往只是缺一个机会。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让人看到我的优点,让找我拍戏的人能赚钱。我想认真把戏演好,让喜欢看戏的观众愿意看我的作品,让片子有回报——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演员是个被动的职业,不能全靠自己决定,所以拍戏之外,我也得去开拓别的收入。

九派新闻:做陪爬、种地、在景区当NPC……你被很多人称为“生计型演员”,哪个赚得最多?

史元庭

:做NPC给得多一点。

九派新闻:你曾说高考分数是527分,现在会不会后悔学表演,会不会想换条路?

史元庭

:其实不会。大家不要有误区,以为做演员就不需要文化,好的演员恰恰需要文化修养和文学功底。不然为什么我们上大学时,学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而不是《演技速成手册》呢?

在中戏学了表演之后,我才明白,演戏想往上走,必须提升自己全方位的修养。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前辈会告诉我们:演员到最后,靠的是文化积淀和生活阅历。高考分数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毕业之后,我一直有意识地提升自己的文化底蕴和各方面知识。

九派新闻:当时的同学现在都如何了?做演员的多吗?

史元庭

:魏大勋是我的同学。我们那届里面,一半以上应该都不做演员了。

九派新闻:之前采访的时候,你说曾觉得以后拍到某部戏可能会火,可能会出现转折点。现在的心态如何?

史元庭

:我现在没有那个想法了。我觉得这事可遇不可求,尽人事听天命。

坚持在影视圈做演员13年,是因为我真心热爱。如果不热爱,根本坚持不下来。这行不出名的话,心理压力和体力消耗都很大,一般人没必要硬扛。说白了,如果你不是知名的演员,坚持十几年,还不如做点别的,让生活更体面。

我还记得,2020年那时候,我已经过30岁了,卡里只剩两万多块钱,剧组停拍,我还要交房租。那时候就不断问自己:三十多岁了,生活这么难,还要不要继续做演员?

九派新闻:当时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史元庭

:转折点就是之前拍的《东北插班生》。最早是一部2017年上线的网大,制作成本很小,我当时也没太多选择,有戏就接。没想到2020年,它的好几个片段突然上了热搜。我就想,要不我再坚持看看。

2021年下半年,那部戏的制片人找到我,说要拍一版《东北插班生》的网剧,24集,还让我做男一号。我特别感动和开心。平台都问:为什么找史元庭?没流量、不年轻、没有公司、没有资本。制片人兼导演说,他适合,他能演,戏肯定能播好。

演完那部网剧,它成了我的一个代表作。我一直很感谢导演彭宇,是他的坚持,才让我能继续做演员。

那之后,资源虽然不算特别好,但能接到一些小戏,包括现在拍竖屏短剧,很多人愿意用我,都是因为看了《东北插班生》,加上后来泰山陪爬上了热搜,有了一点热度,才愿意找我。

【4】未来可能尝试“陪人游泳”

九派新闻:从事影视行业这些年,你感受到市场发生了哪些变化?

史元庭

:我觉得这就是时代。时代永远在变、在进步、在更迭,不可能一成不变。就像《无间道》里那句台词:“往往都是事情改变人,人却改变不了事情。”那我们改变不了时代,就只能顺应它,做好自己该做的。

九派新闻:如果以上山的路比喻现在的生活,你觉得自己处在“上山途中”的哪个位置?

史元庭

:其实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爬到山顶。

爬泰山和生活不一样。爬泰山只要你一步一步坚持,就一定能登顶。但人生有太多不确定,努力不一定能到达理想的山峰。所以我有心理准备:可能现在就是我这辈子能达到的最高状态了,未来甚至可能不如今天。但不管怎样,我会保持积极努力的心态,绝不放弃。只要持续在努力,就够了。

至于能不能到达梦想的顶峰,谁也无法确定。你要问我在哪个阶段,我只能说,离梦想的峰顶可能还很远,甚至永远到不了。但我不会停下来。

史元庭。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2026年,除了陪爬、做NPC、种地、演戏之外,还有什么新计划吗?

史元庭

:如果2026年没戏拍,我可能会尝试做“陪游”。之前有中产家庭看过我游泳的视频,问我愿不愿意陪孩子游泳,网上也有预约询问,价格大概一小时1500港币,我觉得这也可以尝试。凭我的专业能力给一些建议,也保障他们的安全。不过都会在泳池里进行,不会去野泳。

因为我从小练游泳,二年级就被体校游泳队教练挑中,游了五六年,达到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平。另外,我还计划参加明年的“横渡维多利亚港”比赛。

至于我的最终理想,我希望更多人看到我,也希望能够有更多拍戏的机会。在这个时代,如果更多人看到你,就会有人来找你拍戏。我现在三十多岁,已经花了十几年在这条路上,我不想浪费每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九派新闻:现在对做演员还有规划吗?

史元庭

:这个问题,我可以借用《肖申克的救赎》最后那段戏来回答。摩根·弗里曼演的角色每次申请假释都被拒,老了之后,典狱长问他是否还想出去,他对生活仍心怀希望。

我有时候就像那样。你问我想不想红,我当然想,但经历过太多希望与失望的反复,我的期待不会再那么强烈。我害怕再次失望带来的落差,可心底仍希望更好。不过,我不会再把期望押在某一部戏上。我只想把握好每一个到手的机会,付出百倍努力,把每一场戏尽可能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