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对于阿宝的记忆,都被定格在一个极为具体的画面里,白头巾,羊皮坎肩,红腰带。
有人一声高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那如同黄土高原之风的声音,径直吹进了客厅之中。
在那个特定的年份,他从《星光大道》这个舞台走了出来,人们将他称作草根歌王。
之后,掌声到来了,通告到来了,曝光也到来了,全部一股脑地涌来。再后来,人突然没了,九年。
在娱乐圈,经过九年时间,完全可以使一个人从经常登上热搜的状态,转变为需要仔细思索才能回忆起来的状态。
可等他再出现,已经不是回来。但实际上却是以另外一种模样呈现,处于另外一种生存的状态。阿宝并非消失不见了,而是被时代从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给排挤出去了。
若要理解他,你首先需要弄清楚他是如何一步步艰难地走上来,他不是横空出世。与其相反的情况相比,他几乎是中国选秀历史中最能坚持的那一类人。
1988年,他进行了第一次参赛,并且在初赛时被淘汰了。在那之后的十余年时间当中,一场接着一场的歌唱比赛,他没有一场是缺席的。
青歌赛,前后九次,不是因为他没有努力,而是他一直未被系统认可,他的问题很清晰。这个人不认识五线谱,也没接受过系统训练,唱歌时完全靠嗓子硬撑。
在学院派眼里,这是原始。在大众耳朵里,这是野性。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野性仅仅在特定的场合才会具备价值。
《星光大道》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不考虑受教育程度、不问出身状况、不挑选歌唱方法。
观众投票,情绪优先,于是,阿宝赢了,赢得非常彻底。那不是单纯的唱功胜利,而是一个叙事的胜利。
一个放羊的孩子,他演唱着源自黄土地的歌曲,这歌声被城市听到,那套形象,太对时代胃口了。真实、艰苦、未被雕琢,观众进行投票时,投的并不仅仅是声音。
但问题在于:叙事一旦定型,人就很难再动,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属于业余性质,同时也明确自身存在的不足之处。
他想学习,想上大学,想补课,可现实是:实际上,市场不需要那个经过进修的阿宝。所谓的草根人设,在享受相应好处的同时,也像一道枷锁。
你可以进步,但你不能改变成不像自己的样子。一旦他将羊皮坎肩脱下来,就会有人提出疑问:
你变了,不纯了,不接地气了。更为残酷的是,曾经支撑他的那个人物设定开始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关于放羊这件事情,出现了它是真实情况还是虚假情况的讨论,关于履历的质疑,被反复提起。
甚至在一次访谈中,李静随口提及的早年秀场经历,就成为引发后续相关情形的起始因素。
他急于澄清,公众讲述情况时,越是着急澄清,就越像是内心有愧。从那时起,他不再是需要他人理解的人,而是需要解释的人,解释,是公众人物的死穴。
一旦你从被投射情绪的角色转变为被审问细节的角色,你的处境就会改变,机会减少;舞台缩小。民歌所处的市场本身就不算大,到了流量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这种状况变得更为残酷。
于是,他消失了,但要说一句实话:他不是被抛弃,而是被挤压。当旧有身份无法再产生价值时,新身份未确定,人就只能向下走,所以,今天你在直播间看到的那个阿宝。
她的妆容显得很浓重,头上戴着假发,脸上的表情非常夸张,她的表演似乎在进行自我嘲讽,这场景看着刺眼。确实,但如果仅仅用“晚节不保”这几个字来对他进行概括,那评价实际上是过于简单了。
这是一个55岁的人,在一个流量=饭碗的系统里。他采取了一种能够以最少的成本去获取最大可见度的生存策略。
他知道那不好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问题是,要是不这样做,他就不会拥有被讨论的机会。
我们总是会去怀念那单纯的阿宝,可很少有人问一句:纯粹的阿宝,后来靠什么活?
时代变了,舞台变了,审美也变了,你可以批评他,可不要装作没看到,实际上,这条路是一点一点被逼出来的。
他当年赢在草根,如今,却败在只能是草根,阿宝并非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人设比人更重要;当标签比成长更值钱;很多人的结局,早就写好了。
你以为他走偏了;也许,他只是没得选。九年后再看;这条不同的路;不一定光鲜;但很真实。只是这份真实,已经让人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