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撂下这句话的时候，北京湖广会馆的后台正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他掸了掸大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角余光扫过角落里几部亮着红点的手机——那些镜头后头，藏着半个曲艺界的耳朵。

德云社封箱演出的返场环节向来是重头戏。老郭把醒木往桌上一磕，台下两千多观众顿时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这些年总有人问我，相声是不是要完？"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要我说啊，完不了。有人拿刀砍，有人拿笔戳，可您各位瞧瞧——"他伸手划拉过满坑满谷的观众席，"咱们的票友比他们墨水多。"

于谦在旁捧着保温杯的手顿了顿。这位公认的"相声皇后"知道搭档要放狠话，适时递了个眼神。老郭却话锋一转，说起二十年前在琉璃厂卖盗版光盘的往事："那会儿城管来了大伙都跑，偏有个戴金丝眼镜的，非说自己是搞曲艺研究的。"台下爆笑中，他轻轻补了句，"现在这位爷，正在某曲协当秘书长呢。"

后台实时监控显示，这句话让某直播平台的弹幕突然卡顿了三秒。有眼尖的观众发现，台下第三排坐着几位常年在电视台点评"相声低俗化"的评论家，此刻正把玩着手机，脸色比大褂的藏青色还深。

"说学逗唱里头，最要紧的是说人话。"郭德纲把扇子"唰"地展开，露出"满腹经纶"四个大字，"可有些人偏要把活人往故纸堆里埋。"他模仿着某些"主流相声"的腔调，拿腔拿调地念起《相声表演艺术概论》，突然一个急刹车："您诸位听听，这像话吗？棺材铺里卖面膜——它不对路数啊！"

于谦这时候恰到好处地接了个"咦"字。这个捧哏的"现挂"引得满堂彩，却让侧幕条边上的几位同行悄悄退出了直播间。其中就有那位总在文化论坛上呼吁"净化相声语言"的某文工团副团长，他大衣口袋里还揣着刚拟好的《关于规范民间曲艺团体演出内容的建议》。

老郭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突然正色道："京剧衰败那年月，票友们可没怪梅兰芳唱得太好。"他食指朝天画了个圈，"咱们这行当，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这话砸在地上带着金属声，抖音直播间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认证账号瞬间少了七个。

散场时，保洁员在VIP包厢捡到本被撕成两半的《中国曲艺》杂志。封面专题《论传统相声的现代化转型》的作者签名处，钢笔水晕开了一片，像是谁急着擦汗蹭花的。而剧场后门停着的奥迪A6里，某位刚在文联座谈会上痛斥"三俗相声"的表演艺术家，正单曲循环着德云社版的《大实话》。

第二天清晨，曲艺家协会的官微照例转发人民日报。评论区却意外出现了条高赞留言："建议听听昨晚湖广会馆的《扒马褂》"，配图是郭德纲说"把嘴闭上"时的抓拍。照片里，他身后"戏比天大"的匾额被灯光打得锃亮，竟比某些人胸前的职称徽章还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