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央华版《如梦之梦》即将在北京开启最新一轮巡演,演员南吉,以故事中关键性人物——小梅医生,首度亮相戏剧舞台。
从《白鹿原》《老中医》等电视剧,到《再见,南屏晚钟》《白塔之光》《追幸福的人》等电影,再到如今走入观众环绕的“莲花池”,用独特的表演质感,南吉默默铺陈出一条演员成长之路;聚光灯之外,还有一个耕耘在光影幕后的南吉,创办大吉影业,以独特视野出品多部斩获国内外大奖的风格化电影,包括万玛才旦导演编剧、执导,获A类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的《雪豹》……这种在多个身份之间不断转换的状态,被南吉视为一个与自身生命紧密连结,攀爬向上的过程,在每一个专注的瞬间,酝酿出开花的能量。
“无处可寻”的印记
和大多数走上表演之路的演员有着类似的艺术履历,16岁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之前的南吉,9岁学习舞蹈,12岁已经离开家乡内蒙古,独自前往中央民族大学舞蹈系学习。“舞蹈”原是南吉艺术经验中最初的印记,可历数她后来的银幕角色,从黄筱萸到巧巧……这份印记竟然无处可寻。一个叫作南吉的演员,似乎很难被“追踪”到。
电影《再见,南屏晚钟》是南吉的第一部大银幕作品,讲述了东亚家庭代际间心灵创伤与修复的故事。南吉饰演的女儿黄筱萸和自己原生家庭之间有着无法割断的牵引力。我们会看见原本不可视的牵引力借由黄筱萸身体的态势被表达了出来——刚从国外回家时的黄筱萸即使怀孕依旧身形挺拔、动作轻盈,随着故事的展开,逐渐陷入原生家庭泥淖的黄筱萸肚子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同陷入亲情的拉拽中,而日渐颓唐;再到电影《追幸福的人》,似乎除了五官,那张美丽面孔上的表情都和南吉无关,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一把抱起患有脆骨病女儿的巧巧,就是一个真实的,生活中存在的人;然而出现在电影《白塔之光》里的南吉,又呈现出一个极度精神化的样貌,比我们所熟知的,那个语言表达能力很强的,被社会化过的南吉要冷静和淡然得多。
电影《白塔之光》剧照
南吉说自己“质地笨拙”,只能靠“真”的东西去探索和创造。所以为了完成对极致“实感”的追求,那一部分作为舞蹈演员的生命经历,和其他的生活印痕,是被南吉自己给结结实实地抹去了吗?
她说:演员会在角色里被“着色”,同时自身的质地也会浸染在角色上。“在向角色靠拢的时候,我也拉着角色向自己靠拢,这也许是塑造人物生动的基础。无论是在电影学院还是在美国的表演学习,老师们都说过相似的一段话,‘在表演的时候,你的心不动,动什么都毫无意义’。这句话成为了我参照自己表演的一面镜子,我不容许自己在心里没有感受的时候说出如数据般的台词,我知道那样的表演毫无意义,我的老师是这样教我的。”
电影《再见,南屏晚钟》剧照
不断外延的触角
在角色的“着色”与“被着色”之间,我们会发现,原来南吉并不是将自身经历抹去让渡成为角色的生命容器,而是把个人化的生命历程与当下顿悟的时刻,深深地揉进她生命的根系里:每走过一段路,就将路途本身耕种,浇灌出让种子发育的土壤;每出演一个角色,就像这个角色一样“生活”,去切切实实地播种并拥有“它”。于是在每一次“角色”的转换之中,“经历”化作南吉不断外延的思想的触角,成为她个体生命的独特航标,在对未知水域的不断触碰下,和一整片更加广阔的浪潮相遇。
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在她1931年出版的实验性文学作品《海浪》中写下过这样一个短句:“如根深种,如浪翻涌”(I am rooted, but I flow)。在伍尔芙笔下,深种的根系不仅是植物根茎物理层面的延伸,更是个体意识链接外部空间的纽带,在混沌的世界中深深地生长、扎根,以锚定自身;而翻涌的海浪则对应着情感和思想的涌动,个体生命保持对世界的好奇与开放,就像是海浪以永恒不变的波动性,映射出生命本身的丰盈与自由。
伍尔芙对“根”与“浪”的讨论,揭示了人类存在的两个关键坐标:如根茎般扎根,去构建独立人格;又如浪潮般不息,接纳情感的起伏与思想的流动。
这样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南吉会在2021年成立公司大吉影业,选择以电影幕后工作的方式,在聚光灯之外,开垦一片自己从未涉足的土地。她给出的理由简简单单,却充满力量:“我创业的初心是为了保护创作者,让他们有好的土壤进行创作。”而又为什么,在自己主理的名叫“GREAT LUCK 大吉咖啡”的咖啡厅里,南吉会选择每周做一天咖啡师,站在前台迎接每一位顾客,因为她希望“给你我们喜欢的”,这是“GREAT LUCK大吉咖啡”的 slogan,是态度的表达,也包含有交流的邀约。
南吉即将登上“如梦之梦”的舞台,扮演她第一个戏剧角色。如果你问南吉,面对又一个新的领域,会紧张吗?南吉会告诉你,“只要向前,就会跌倒;只要黑夜来临,黎明也会在不远处。我想,事物的循环大致如此。我是演员,但同时也是自己的观众。这种双重的自我交互,能让我更加严苛地看见自己、鼓励自己。作为演员,希望被更多的观众喜欢是肯定的,但我更希望先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电影《再见,南屏晚钟》剧照
Q-北京青年周刊
A-南吉
Q 从职业角度来说,您有两个身份,演员和制作人。您会怎样看待这两个不同的身份?
A 个人的成长路径,大致与植物的生长类似,有些是与生俱来的,有些则是偶然而至。我对“演员”这两个字,一直抱有敬畏之心。
回看过去,能选择的表演机会非常有限。关于塑造人物,我会本能地燃起一种冲动,这样的感受是无法忽视的。
关于“制作人”这个新身份,应该是我职业道路的“偶然”部分,随之匹配的,还有阵痛与喜悦的反复交织。在过去四年里,这个全新的身份与我紧密连结、攀爬开花。
至此,如果谈到“身份”,若能不附加过多个人的执念,多重的身份或许可以为自己扩充更宽阔的视野。
Q 除去职业身份的多元之外,您的经历也是异常丰富。一方面是随遇而安的心态,可每一步转换中却包含有内核坚定的“决心”。
A 我认为一个人未来的方向,很难做精准的规划。但用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不同的变化,却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也许是性格使然,我自小喜欢有挑战的事情。对事物习惯性地抱有好奇,不肯满足于已知的部分,很希望能根植下去,探索出一些新的维度。
Q 演戏、弹古琴、阅读、运动、绘画等等,在不同方向上,您都在做出探索,不同的生命体验,如何被熔铸进角色的生命里?
A 收集不同的体验感受,是每个演员的日常功课。我总觉得自己像“一块干海绵”,贪婪地收集和观察着周遭的感受,它们是我创作最珍贵的“材料”。至于表达出口,也许不该被某一类艺术的形式所局限。就像一个特别会做饭的人,不会因为食材有限而受困其中,他只需打开冰箱看看今天有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就了然于心。这是一种对已有“素材”的“诠释”,那种感觉也许是接近“自由”的吧。我正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创造属于自己不同形式的“自由”表达。
生活中,我坚持做着“笨拙”且“慢”的事情,我不习惯“潦草”,所以努力地修剪“潦草”,成了我在生活中为之“偏执”的事情。
Q 您会如何看待当演员的生命经验走向丰厚时,去面对一个生命质感单纯的角色?比方说,在《追幸福的人》这部电影中,您在巧巧这个角色上就经历了非常丰富的跨度与变化,如何捕捉最初最清澈的部分?
A 经验与感受是可收集的,但它们无法直接挪用在角色中。我们的感觉像是一根皮筋,让觉知保持敏锐,是重要的“柔韧”训练,那种柔韧度会隐藏
在表演的间隙里,就像你的力量会隐藏在肌肉中那样。也像是阅读与写作的关系,看似无法同时进行的两个动作,会在漫长的积累中,搭建出一种属于自己的路径,那是一种全新的只属于“我”与“角色”之间的生长脉络。
电影《追幸福的人》剧照
Q 对年轻一代的演员或者说仍旧处在被动之中的演员,您有怎样的话想说吗?
A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有无数个自我怀疑的时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事物的参照与变化后,我好像渐渐可以分辨出,何为“骨骼”何为“皮毛”。当我们有了主观的辨识,脚下的道路自然是笔直清晰的。你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走,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我认为比“机会”更为重要的事情。
Q 和我们分享一下您在话剧《如梦之梦》中的演出吧!
A 舞台,是所有演员最向往的地方。自己的初舞台,可以和国内的金牌班底合作,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我很珍惜这一次和“小梅医生”的相遇,对我而言,更像是要去见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与这个老朋友一同在舞台上“入梦”。我希望在这一刻到来之前,留一些神秘感,在大幕拉开的时刻,待观众亲自去揭晓我与角色的连结。就像剧中的那句台词:“有的梦要穿越其他的梦才能醒来”。
撰文 霍雨佳
新媒体编辑 韩哈哈
图片提供 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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