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阿炳:与贝多芬比肩的流浪艺人,他的成功是苦难浸润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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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 年,《二泉映月》经由电台向全国人民播放。

曲中起落悲切的动人旋律,一经播放,顿时触动了万千听众的心,甚至有人只是听着就能流下泪来。

除了感动国人,《二泉映月》更代表着民族音乐走向全球,给世界带来了中国音乐的巨大震撼。

日本演奏家小泽征尔将其评为“需要跪着听”的音乐,是他“绝对不敢指挥”的曲目;

更有无数知名演奏家在这段凄切旋律面前,讷讷不能语。

1977年,《二泉映月》被全球的音乐家当作“世界十大经典音乐作品之一”,被选录进激光唱片,跟随美国“旅行者1号”探测器一起,被送入太空。

这张唱片记录了当时所有的人类文明信息,《二泉映月》就作为最早和太空打招呼的地球人声音之一,成为人类借此和其他外星高智慧生物进行交流的音频。

全球能获此殊荣的音乐家寥寥无几,这实属是莫大的荣誉,是一位音乐家毕生最高的名誉奖赏。

然而,这些阿炳自己全都看不到。

1950 年,《二泉映月》录完的第二个月,阿炳烟瘾大作,但家无余粮,粒米无存,最后他在绝望中悬梁自杀了,终年五十八岁。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已经被老鼠啃噬,孤苦伶仃,极为惨淡。

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他的音乐会被送去了太空。

民间长期有种说法,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残害致瞎,阿炳本该成为中国的贝多芬。

只可惜生不逢时,在阿炳死后这首凄凉哀怨的旷世名作才走出国门,享誉世界乐坛,他的离世曾被视作我国乐坛的巨大损失。

然而在诸多赞誉中,历史上真正的瞎子阿炳却依旧有着许多未解之谜。

阿炳留在世上唯一的影像资料,还是日伪统治无锡时,办理的“良民证”上的那张照片。

他带着圆形墨镜和毡帽,蓄着胡子,面容枯瘦。

即便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神,人们依然能从照片中感受得到他曾“饱经风霜”。

其实阿炳最初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生来就瞎,很多东西都是随着岁月的打磨而逐渐形成的。

他真正的名字叫华彦钧,是道士华清和跟一个寡妇生的“私生子”。

华彦钧的父亲华清和,是江苏无锡洞虚宫雷尊殿的当家道士,本不该过着结婚生子的俗世生活。

然而这位道门人却是个异类,他与当地一个秦姓寡妇私下同居,一年后便有了阿炳。

阿炳出生在雷尊殿的道门内,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拥有一段不为世俗所接受的命运。

他的母亲不堪族人的言语咒骂,生下孩子之后几年间就抑郁而终。

道士不能娶妻生子,华清和也没办法把他们的父子关系说出去,只能把小阿炳寄养在东亭镇老家。

到阿炳 8 岁的时候,华清和才把他接回来,起名叫华彦钧,还送他去私塾上了三年学。

只不过当时阿炳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管华清和一直称呼是师父。

童年的生活孤独又清苦,阿炳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说话。

那时他唯一的娱乐,就来自于雷尊殿道士们的音律。

作为当时民间音乐最大的传播者,做道士必须要精通音律。

阿炳的父亲虽说人品为人诟病,但毕竟为道有方,是殿中最有名望的人,熟悉道教乐器,吹拉拨弹啥都行,还有个“铁手琵琶”的称号。

这种氛围下,阿炳理所当然跟着父亲还有庙里的道士学音乐。

父亲的要求很严格,学笛子要在笛尾挂铁秤砣吹,锻炼手臂的劲儿;拉二胡更得让琴弦留下一道道血迹才作罢。

一年又一年,17岁的时候,阿炳就把吹、拉、弹、拨这些技艺全都精通,唱功也相当了得;

19 岁,华彦钧开始正式演奏道教音乐,开始出去参加斋事。

他长得好看,琴艺出众,唱歌悠扬,很快被大家叫做无锡“小天师”,颇有名气。

不过命运对他并没有什么眷顾的意思:

1914 年,华彦钧的父亲去世了,临到最后,华清和才把华彦钧的身世讲给他。

此时的阿炳才知道:眼前的师父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他居然是身为道士的父亲和一个寡妇的私生子……

这个俊秀的“小天师”受到重创,用后来人的话来说,阿炳开始犯错了。

没有了父亲约束后,他先是跟着一群酒肉朋友到处吃喝,接着,更是在他们的怂恿下跑去烟花柳巷放纵自己,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毛病。

由俭入奢易,贫寒中长大的阿炳,很快染上了一身纨绔子弟的毛病。

原本在华清和去世之后,阿炳和堂兄华伯阳共同掌管雷尊殿,但他成天泡在大烟、赌博、嫖娼的糟烂事儿里,根本没心思干活。

本来香火还算旺的雷尊殿越来越冷清,法事活动少得可怜,他也终因劣迹斑斑而被道教扫地出门了。

坐吃山空,父亲留下的那点钱很快花光。

可华彦钧不知悔改,还因为嫖娼得了梅毒,诱发眼疾,又没钱治,他的双眼先后瞎了。

常年抽大烟加上失明,阿炳早已从人人称道的漂亮道士变成了干瘦小老头。

音乐奇才华彦钧,最终还是变成了瞎子阿炳。

没有了收入,阿炳的日子格外艰难,为了能活下去,他走上了卖艺的路。

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就只有年轻时学来的这点本事了。

他自称“瞎子阿炳”,在无锡的大街小巷、戏曲楼周围,拉着各种各样的乐器。

古城河边,大伙常常能瞧见这个拉二胡的年轻人,他头上戴着毡帽,眼睛上挂着墨镜,身板瘦弱,十分萧瑟。

因为模样太奇怪,加上他弹的曲子也没个名字,多数人听不懂,阿炳最初的卖艺生活并不受欢迎,十分艰难。

后来他慢慢也觉出来,光懂得伤悲春秋填不饱肚子,得琢磨出个门道才能讨钱。

阿炳不再随意沿路奏乐讨钱,而是每天流窜在各大茶楼、酒馆、烟馆,把听来的内容变成了押韵曲调。

茶楼、酒肆、烟馆、旅店,各路人员密集的地方都留下过阿炳的身影,听众们对这个拉二胡的瞎子很好奇,但很少有人听见过阿炳说话。

他拉的音乐也也没什么华丽的词句,平淡得像水一样,似乎只是一个平常人在混乱时代发出的沉重哀叹和倔强呐喊。

演的次数越来越多,阿炳拉二胡的技巧也随之出神入化,名气开始越来越大,还收获了“忠实粉丝”。

他登上了《无锡报》和后来的《新锡日报》,他的音乐受到了很高的评价,

夏夜月升,电炬放亮,阿炳至,人必请其唱,所唱故事新闻,老妪都解,引吭高歌,喉声苦涩,时抚婉转妙曼之琴。

但在街头讨生活的日子并不容易,他经常被小贩和游客呼来喝去,有时甚至被无情地驱赶。

在这样的环境中,阿炳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他的音乐逐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激情,风格越发悲切起来。

这也成了后来阿炳所创作曲目的特色,他的二胡声、琵琶声里,总是能听出一种向上的呜咽声。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日子一天天熬着过,40岁那年,阿炳竟也与一名寡妇有了感情——他终于还是走上了自己父亲的老路。

这个寡妇名叫董催弟,丈夫死后,孤身没有依靠,最终在旁人的撮合下,与阿炳同居了。两人的结合,多少有些搭伙过日子的意味,但时间久了,也生出些情分来。

每每是阿炳搀扶着董催弟,自己背着琵琶、拿着二胡,两人相伴而行,也成了街边一道独特风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炳创作了他最著名的作品,《二泉映月》。

这曲子一开始没名字,只是单纯的一段旋律,但情感太过充沛,悲切婉转之调让人难以平静。

只要阿炳一演奏这首曲子,喝彩的人就格外多,慢慢地,这首曲子也成了他的经典曲目。

日军占领无锡后,阿炳跟董催弟一块儿回老家乡下躲难,辗转了一年才重回无锡。

也就是在这期间,阿炳办了日军要求的“良民证”,也算留下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影像。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状态已经每况日下,并不能做到每天都出门去卖艺了。

他的肺病越发严重,还因为得罪日军,被当地官员强制送进了戒毒所,放出来之后整个人精神靡颓,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但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从未放弃自己的街头表演,二胡和音乐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他在黑暗中的唯一光亮。

在阿炳临辞世前,有一个曾受过他指点的学生考进了南京艺术学院。

这个学生在学校演奏《二泉映月》的旋律,被杨荫浏教授听到,顿时如获至宝。

他们给阿炳录制了三首二胡曲,分别是《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第二天又录了琵琶曲《大浪淘沙》《绍君出塞》以及《龙船》。

正是因为这几位有心的音乐家,后来惊艳世界乐坛的《二泉映月》才得以保留了下来。

1950年12月,完成录音后不过三个月,阿炳的6首曲子终成绝唱,他因吐血而病故身亡。

据传,阿炳辞世前得以在录音机中听到自己弹奏的音乐。

这个半生颠簸的瞎子乐师,欢喜地抱着录音机久久不松手,还招呼一边的妻子说,催弟,那是我的声音。

1972年,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来到中国访问。

国内为欢迎他安排了一系列名曲演出,唯独当二胡独奏《二泉映月》上场时,小泽先生采用了日本礼仪中最为尊敬的跪姿听完表演。

《二泉映月》是阿炳这一辈子的情绪写照。

他一生不定起落不定,没过上幸福的童年,只有无尽的磨难;

他沾上大烟,染过梅毒,眼睛也瞎了,只能在街头流浪;享受过爱情,也煎熬着生活,还经历着战争带来的各种麻烦。

瞎子阿炳用一辈子弹出了《二泉映月》,《二泉映月》也讲了华彦钧匆匆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