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选秀出身的男明星很迷信,非问我上辈子谁绿了他

内地明星 2 0

蜀山区的国购广场,门口大咧咧地拉着两条红色巨幕横幅。

演员李朋莅临国购广场,大明星邀您共度国庆周!

狂热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一位西装革履的帅气男星登上舞台,开始深情演唱一部武侠片的主题曲。

舞台下人山人海,各个年龄段的粉丝都有,他们有节奏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整齐划一地喊着应援口号。

唱到副歌部分,一位声嘶力竭的粉丝突然情绪失控冲上舞台,抱着李朋说要嫁给他。

保安们赶紧上前阻拦,可现场已经失控了,她就像颗火星,彻底引爆了全场。台下的粉丝像一团蝗虫似的冲上舞台,李朋瞬间被淹没其中。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别挤了!别挤了!踩死人了!”

被冲散的保安重新聚集成人墙,将狂热的粉丝从李朋身上隔开。两个医务人员匆匆走进来,将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小伙子抬上了担架。

那小伙子全身都是脚印,脑袋像烂掉的葡萄一样耷拉着,鼻孔、嘴,就连耳朵眼里都淌出了白花花粘稠的液体。

“脑浆子都被踩出来了!”

视频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画面切换到演播室,记者正在采访当事人李朋。

镜头前的李朋一脸悲痛:“……我之所以答应出席国购的活动,本意是想为我的家乡打响知名度,十一假期拉动家乡经济发展,没想到会引起这种悲剧……”

拉动家乡经济发展,这话说的有意思。

我坐在电视前抽着烟,把这句话合着烟圈翻来覆去琢磨了几遍,突然察觉到一个机会。

1

自从小虎入狱以后,我就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搞诈骗虽然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但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准哪天就被人摘了。而且现在不是只有我、红姐、小虎三个人了,我们的产业还有整个T村,还有给我交顾问费的其他村子,万一这中间哪个村民犯了事,搞不好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们所有人都一锅端了。

所以,失眠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盘算产业转型的事情。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得充分借助T村的自然优势,研究一条新的挣钱路子。而且,这条路子还得干净。

这么琢磨了段时间,还真让我发现了一条商机:国内旅游业还处于蓝海阶段,像什么稻城亚丁、丽江小镇,这些区别于北京长城、苏州园林、上海外滩的小众景区,热度正逐年攀升,已经有爆火的趋势。

正巧T村附近就有个人烟稀少的芦村,村里还留有不少古建筑,要是我有样学样,弄出一个芦村古镇,是不是正赶上风口?

丽江的雪山艺术小镇就是那两年应运而生的

这么大的事情,红姐和小虎不在,单靠我自己是没法完成的。

我去老徐家里找他商量,当年我家爆炸起火,是他收留了我一晚上,算是有恩。而且现在他是村支书,在村里说了算,这两年我们配合得也不错。

客厅里,老徐眯着眼睛抽了口烟,眉头紧锁地开了口:“小志子,你这个想法不是不行,但你得考虑实际情况啊。”

“徐叔,时代变了,T村也要变啊。”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给我句明白话,能不能带着咱村的人跟我干?”

“习惯躺着挣钱,谁愿意干活啊,谁也不是天生出苦力的贱命。”老徐做出为难的样子。‍‍

他猛抽了口烟,“小志子,你这么多年在外面是怎么发的财,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他妈的,出去过的人都知道,外面的世界会吃人的!在外面怎么活下来?就得把自己变成鬼,自己把自己吃掉。”

他的意思很清楚,让T村继续沿着现在的路子走。

我知道转型的事指望不上老徐了,直接驱车去了临沂,想问道问道我哥和小虎怎么说。

我哥表现出十足的支持:“开发旅游项目是个带动地方经济的好途径,政府一般都大力支持。”然后低声嘱咐我道,“一定要学会看东风。风往哪儿吹,人就往哪儿走,千万不要逆风而行。”

我点点头。这段时间全国上下都在抓诈骗,我哥这是在提醒我注意风向。

他说了几个商人的名字,我回头一查,乐了。

敢情这些商业大鳄年轻时的第一桶金都来得不清不楚。

但是别人洗白上了岸,一晃成为“企业家”,那些钱也就干净了。

之后,我又去看了小虎。

小虎结实了一些,圆溜溜的脑袋上顶着一层青茬,但精神头倍儿足,两只眼睛贼亮贼亮,比进去之前还神采奕奕。

我俩面对面坐着,隔着一面玻璃,小虎得意地说:“师父,监狱就是个学校,我觉得我学成了。”

妈的,这猴崽子,学会跟我打哑谜了,我在心里笑骂。

小虎又说:“你别不信,师父,等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揶揄说:“好小子,敢情你不是来服刑,是来进修了?”

“进修也快结束啦。”小虎朝我调皮地眨眨眼,“前几天刚下的通知,我又因为表现良好减刑了,没意外的话明年年初就出去了。”

我答应他,出狱那天一定和红姐一起来接他,小虎笑了,每每提起红姐,他都笑得格外开心。

“师父,芦村的项目一定要做。”小虎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狱警根本没注意到这里,他又斩钉截铁地说:“能上岸最好,不能的话,咱就借这个机会再干一票,等我出去咱们就——”

他做了个跑路的手势。小兔崽子是真精明了,开始为我出谋划策了。

我说:“行,师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从临沂回来后,我开始风风火火筹备芦村的项目,有钱开路,一切手续都好办,不出一个月,我出资让刀哥注册的旅游公司开业了。

我给它取名叫:阳光一百旅游投资公司。

拿到公司营业许可的当天,刀哥问我为啥起了这么个怪里怪气的名字,我抿嘴笑了一下,却没告诉他原因。

阳光,一百。

一百分的阳光啊,如果可以,我真想得到一百分的阳光,让它永远照耀在红姐、小虎和我哥身上。

我抓不住阳光,但我可以抓住一切赚钱的机会。

钱,就是我们生命的光。

而李朋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创建公司的动机。

2

李朋今年三十二岁,十六岁开始去横店北漂,曾参加过国民级综艺“加油好男儿”,不过在海选阶段就被淘汰了。之后一直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演一些无名无姓的小角色,直到被星探发掘,签约安徽某明星工作室,拍摄张大导的金庸武侠片,从此红遍大江南北。

我记着这节目播出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没两年

这些是网上能查到的资料,而刀哥查到的,远不止这些。

现在刀哥有了公司老板的名头,办事又不惜财力物力,阔绰的出手让他很快在省内小有名气,打探消息也方便不少。

这两天,刀哥找到了李朋老家,把他之前的故交亲戚访了个遍,把李朋出道前的经历拼凑了个八九不离十。

刀哥告诉我,这个李朋出身不咋地,父母都是农民,家里特别穷,所以李朋从小就一心想挣大钱,但脑子又一般,上学的时候成绩奇差。

“我听他以前的同学说,那个班主任对学习差的学生特别不客气,经常当众辱骂他们,就是逼着人主动辍学呗。那天他又在讲台上阴阳怪气,说李朋不是念书的材料,就是土里刨食儿的命,捎带着磕碜李朋的父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一辈子打洞。”

刀哥一边讲,一边嘿嘿笑:“李朋这小子还是有点血性,听到班主任磕碜他爹妈的时候,直接就把桌子掀了,把书包劈头盖脸砸到老师脸上,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看着吧,我早晚能发大财!’然后直接就去办理退学了。”

事实证明,李朋没有吹牛逼,上天给他关上一扇门,就会相应地开一扇窗。

属于李朋的命运之窗,就是他的长相。凭借这张脸,李朋在横店的群众演员里脱颖而出。

之前文化程度太低,出身又不好,也没人包装,也没有才艺,海选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但签约演艺公司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李朋不负众望地火了。

“他现在一部戏的价格就千万起,出席一次活动,出场费不能低于五十万。”说到这儿,刀哥连连乍舌,“国购这次请他过来,站台费50万,唱一首歌10万,原定唱四首。妈的,这一上午光张张嘴就挣了90万!”

“太挣钱了,实在是太他妈的挣钱了!随随便便一天就能挣到普通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我真不理解,娱乐圈的戏子咋就那么金贵?他又不是神仙,听他唱歌能增福增寿咋的?”

我没接茬,只是从兜里掏出烟盒,默默给刀哥点了根烟,“除了这些,还打听到别的什么了吗?”

“哦对了,听说他挺信佛的,没事儿就去庙里上香,还经常往返泰国和香港。据说娱乐圈的都这样,都有点迷信。”

这已经属于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娱乐圈里谁没拜过泰国白龙王

刀哥接过烟,猛吸两口,忽然一拍脑门,“啊对,还有,这个李朋挺喜欢做生意的,但是点子背,干啥赔啥。”

“有多背?”

“他之前投资水晶火锅门店,就是电视上总播的那个,好像就干了三个月吧,十五家门店全关门了,赔得底儿掉。”

“后来他不死心,又弄什么家具生意,又赔,据说把自己一年的片酬都赔进去了。”

刀哥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使劲一插,“你说这人不有病吗?好好拍戏得了,非得瞎折腾。”

我说:“很简单,因为他不满足。”

刀哥又乍舌:“挣这么多钱还不满足?那得挣多少算够啊?”

听完刀哥的讲述,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刀哥,你会嫌弃自己钱多吗?再说了,你想想李朋的出身。他一心想做生意,无非是想翻身自己做资本,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刀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意思?你要带他投资?”

“你错了,”我笑,“他可不是投资人,他是咱们的摇钱树。”

酒香也熬不过巷子深,在这个世道做生意,名气是第一位的。这些明星,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名气大。

一根烟抽到底,我问刀哥,“知道他签的哪家明星工作室吗?”

刀哥点头。

我说,那就行了,你找机会接触一下这家工作室的老板,就说要给芦村古镇项目拉投资,尽量在李朋面前混个脸熟,剩下的交给我。

刀哥连忙应下,开始打电话找关系。

这就是刀哥的好处,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只要我说,他就会做。

刀哥从我家走后,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短暂地思考后,决定先给红姐打通电话。

3

隔着半个地球的时差,电话那头传来红姐睡意迷离的声音,“阿志……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红姐的声音警觉了起来,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不是小虎出事了?”

“没事没事,我和小虎都平安。”我说:“我就是想问你怎么模仿老年人说话,时间紧,只能半夜把你吵醒了。”

红姐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一瞬间松弛下来。

“模仿老年人说话?简单,你试试把语速放慢,音调降低点,还可以适当加点细节,就像这样……”

红姐切换了声线,片刻后,电话那边传出一个老太婆嘶哑的声音:“刘志,你听听我多大岁数了?”

我掐着嗓子学了几遍,还是不得要领,说话的音调怪气怪气的。

红姐笑得不行,安慰我说:“模仿声音急不得,平时得多练,你最近就用这个声音说话,有个十天半个月,习惯了就好了。”

我按红姐的方法反复练习,别说,还真有效果,半个月后我特意赶了场农村的大集,顶着张年轻人的脸用老头的声音砍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满意地去了理发店,让人给我染成花白相间的发色。

换上老旧的中山装,顶着一头斑驳的银发,再加上老头的声音,我看上去真挺像一个老头子,就是模样还是有点年轻。

不过没关系,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鹤发童颜的世外高人。

刀哥已经给我打听过,李朋最近没有片约,会在老家待很长一段时间,听说他最近一直在各大寺庙转悠,甚至还拜访了已经荒废的华藏寺。

在敬亭山的弘愿寺,我终于见到了这位大明星。

前身为大唐广教寺,为唐代大中年间黄檗禅师创建,历代高僧辈出,化导普广

那天李朋穿着件浅蓝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一张黑口罩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我真不理解,明星一出门就戴口罩戴帽子,完全不看季节时令和天气,这到底是想不被人注意,还是专门出来引人注意的。

等他上完香走出弘愿寺,我朝他招招手,大声说:“李先生请留步。”

李朋下意识转身,上下打量我一遍,目光先是疑惑,紧接着又戒备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不想引起注意。”

我笑了笑:“李先生,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我有缘,我是专程来渡你的。”

“谢谢,我不需要。”李朋皱着眉转身就走。

“无妨。”我笑着对他的背影说,“你若愿意背负那个年轻人一辈子的孽力,也可。”

李朋的背影僵了一下。

弘愿寺的禅房里,青烟袅袅。李朋取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气色略带青黑的脸庞,眼底坠着两块深色的暗影,鼻子上还有几个痘痘。没化妆,看起来远没有电视里璀璨,但也是个精致帅气的大小伙子。

“……大师,您说的‘那个年轻人的孽力’,是什么意思啊?”李朋有点惴惴不安地问道。

我故作高深:“一个半月前,发生了一起踩踏事件,死了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对吧?”

“事情已经解决了!”李朋焦急地说,“我们给死者家属赔了整整五十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捋了捋胡子,“你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而且总感觉肩颈酸胀,身体变得很沉?”

李朋点头如捣蒜。

“这就对了。”我对着李朋微微一笑,突然看向他的左肩,视线聚集在他肩膀靠上的地方,说道:“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孽力没过去。”

李朋浑身一颤,居然打翻了桌上的茶水,但他仍然强装镇定:“我已经对死者家属进行了人道主义赔偿,而且他也不是我踩死的,凭什么怪在我的身上?”

“你不杀伯仁,但伯仁因你而死。李先生,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自己。那个年轻人的孽力正在侵蚀你的身体,若你实在不信,就去医院看看你的肝脏吧。”

在李朋将信将疑的目光里,我起身离开。

面色发青,舌头发黑,这是肝脏受损的症状。再结合他的工作性质,娱乐圈里混的人,免不得昼夜颠倒拍戏,应付酒局,肝功能肯定好不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李朋自己吓唬自己了。

迷信,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信”字。

人啊,一旦把某样东西升级到信仰,就会“迷”,就会开始自己骗自己,陷入无尽的自我洗脑。

随后我从知名狗仔手里买到了李朋的行程,确认了他会出现的地点,提前蹲守。在这期间,刀哥也已经接触到了李朋的老板,说对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叫刘文文,五十多岁,年轻的时候也是明星,年纪大了无戏可拍,就退居幕后做了李朋的经纪人。

李朋之所以发迹,全靠刘文文慧眼识珠,从横店的几百号群演里选中了他,要不然,李朋估计现在还在横店漂着呢。

刀哥在电话里汇报说,虽然已经吃过几顿饭,但刘文文对投资芦村古镇没什么兴趣,问我接下来怎么做。

我说:“继续磨她,只要不断了联系就行,我这边尽量快点推进。”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又和李朋打了个照面,在省城第一人民医院肝胆外科的走廊里。

这一次,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也戴着口罩,身穿一条白色的纱裙,薄得跟纸一样,几乎跟身后的墙皮融为一体了。

我看到李朋拿着检查结果愁眉苦脸,不动声色地来到他们面前。

不需要主动打招呼,李朋看到我,眼睛一亮,激动地说:“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会在这里。”

“多谢老先生的提醒,要不是您指点迷津……”

“无妨,一切都是缘分,我本来就是来渡你的。”

说到这里,李朋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说:“老先生今天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吃个便饭。”

4

紫蓬湾高尔夫球场的会客室里,李朋恭恭敬敬给我敬了杯茶,然后对身旁的白裙女孩说:“莉莉,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大师。”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一下,“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法号。”

“慧空。”我想到李朋曾去拜访过已经荒废的华藏寺,于是继续使着智海师弟的名号。

李朋恳切地说:“慧空大师,您怎么知道我肝出了问题?莫非您会看病不成?”

我笑笑:“非也,我看的不是病,是命。”

“那我该怎么化解您说的孽力?”

我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语。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李朋沉不住气地站了起来,“是不是钱的事?您开个数吧!到底要多少钱才能帮我化解?”

“哎……”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想到这一世的你还是这个臭脾气。”

说着我站起身来,“前世我渡不了你,看来这一世也是徒劳。”

李朋还没反应过来,莉莉突然快走两步,一把拽住我的衣摆:“大师,求您帮帮他吧!”

我再次坐回沙发上,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开口说:“小姑娘,你身体不好,少服用那些损基本的药物吧。”

莉莉突然浑身一颤,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点点头。

李朋见我说中这个,态度恭敬了几分:“大师,刚才我是着急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刚说的‘前世’是什么意思……”

我抿了一口茶,说道:“我们前世相逢相识,你对我有过一水一饭之恩,所以我这一世特地来助你。”

李朋将信将疑,“前世我是个什么人?”

“你是个商人,在广州十三行做瓷器贸易,货通海外,富甲一方。”我把茶杯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

“那大师您呢?”

我静静地盯着他不说话,他连忙躲开我的视线,嘴里嘀咕,“是我冒昧了。”

“既然我上辈子富甲一方,为什么这辈子做生意就屡屡不顺?”

“人有夙世因果,你上辈子生意做得大,但财富太大就会吸引来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其中有个人利用你身边的女人,欺骗你的信任还给你戴了绿帽子,把这些财富来源建立在很多底层人的身上,使得他们典妻卖子,家破人亡……”

李朋一脸诧异:“骗我的钱还给我戴绿帽子,我后来报仇了吗?”

我点点头:“当年我化缘路过你家门口,你的慈悲心施舍了我一水一饭,但这段孽缘是你命中注定,你也因此而死,我当时却无法助你点破,而且那些因你而死的人累下的孽债始终要算在你头上,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久前那个被踩踏致死的少年,他就是你上辈子那段孽缘的源头,也将成为你的转折点——”

“什么转折点?!”李朋和莉莉同时追问。

“上辈子你因他而死,这辈子他来还你,他的孽力自然也就转嫁到了你身上。如果你处理不好这件事,自然会有人趁机炒热这个新闻,届时,你的事业将会一蹶不振,直到彻底退圈。”

李朋和莉莉同时打了个哆嗦。

最近的确有对家放出类似的通稿,一天好几个热搜。

“但是——”我话锋一转,“这件事,既可以是让你一蹶不振的转折点,也可以是让你冲上云霄的攀云梯。只要方法得当,自然能将孽力转化为功德,不光能让你事业更上一层楼,也能重新开启你的商业命格。”

李朋大喜,赶紧追问:“大师,那我该怎么将这个孽力转化为功德呢?”

他咽了口唾沫,“求您指点迷津,只要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您要立观也行,这个钱我来出……”

“荒唐!”我突然面色一沉,狠狠地一拍桌,“我刚刚怎么给你强调的?你我是前世的故人,我不是为了钱而来,前世你对我有一水一饭之恩,我却未能助你点破那孽缘,今世我来还你这份恩德!”

李朋连连赔笑:“对不起对不起,大师您别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莉莉突然说道:“大师,您能帮我看一看吗?”

老实说,我根本没想到李朋身旁还会跟着一个女孩。看她这身穿着打扮,还有跟李朋亲昵的模样,估计也是个小明星。

不过娱乐圈的腌臜事,八九不离十,看她那副瘦得跟鬼一样的身板,刚刚随口一诈就说中了。

我装模作样地让她写下生辰八字,掐了一会儿,眉头紧皱,说道:“孩子,这个圈子不适合你,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吧。”

莉莉身体一颤,低下头不说话。

“为什么?”李朋问道,“莉莉她已经接到了一个大制作的女三,一炮而红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熬了多少年才有了这个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我长叹一声,说道:“李先生,你虽然这一世家境平凡,小时候受人侮辱,十六岁背井离乡外出谋生,但你有贵人相助,此人身带九紫离火,你的大红大紫乃是命中注定。但是这个姑娘却不一样。”

是不是都传今年是九紫离火年来着?

我三两句就说出了李朋的前情,让李朋深信不疑,但还是追问道:“莉莉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俗话说‘男午女子’,你偏偏是生在午时,而且你的八字五行失衡,金木相克,这意味着你的桃花过甚却金钱缺失。你这样的命格,即使偶尔取得事业上的突破,也会随之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我猜得不错,姑娘你应该已经有了抑郁等相关疾病了吧?”

莉莉突然站起身,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大师。李朋,我先走了。”

“莉莉……”

李朋追了出去,几分钟后,他一个人回来了,对我行了一礼,“大师,我现在是彻底服了您了。您说得真是一分不差。”

算命算命,三分算,七分看。

能说中她有抑郁症,是因为我看到她手指上被撕得血淋淋的倒刺。

能说中她滥用药物,因为我闻到她身上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虽然跟香水混在一起,但我还是识别出是某种违禁药品:大麻。

至于最后的“桃花、代价”之类的,那就根本不用推测了,一个年轻漂亮、娇弱得像林黛玉一样的女孩子,在娱乐圈里怎么可能轻松?

李朋突然双手伏地,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跪拜礼:“大师,请您指点!”

我叹了口气:“我也只能暂时帮你化解那个死去的年轻人的孽力,避免它继续侵害你的身体。但你上一世的孽力,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化的。”

随后的日子,李朋带着我去了一趟国购广场发生踩踏事件的地方,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人来人往,那个被踩死的年轻人像沙尘一样,很快就被遗忘了。

我在这里搭了个台子,装模作样地念经超度,最后又要来死者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烧掉,让李朋冲水喝下去。

这通法事做完以后,李朋的精神头果然好了不少,他说,感觉原本沉甸甸的肩颈突然轻松了,连噩梦都不做了,不禁对我更加五体投地。

5

但另一边,刀哥跟旅游部门打交道的过程却没那么顺利。

我们开发芦村的想法一出来,立刻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重视。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知道这个项目能赚钱,别人也知道它能赚钱。虽然是我们先发现了这只能下金蛋的鸡,但最后能不能落到我们怀里,还两说。

刀哥说,有一家更大的旅游投资公司也看中了这个项目,他们实力更雄厚,比我们的竞争力更强。如果不能尽快拉到投资,这个机会怕是最后要拱手送人。

我让刀哥别担心,命中有时终须有,这个机会如果真是我刘志的,那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妈的,最近算命算太多了,我说话也变得神神叨叨了。

自从上次帮李朋做过法事,他现在对我深信不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让我帮他“算一算”。

渐渐地,圈里人就知道李朋新拜了个大师,算命贼灵,开始求着他引荐。次数多了,李朋也不好一直驳人面子,小心翼翼地问我愿不愿意帮别人看看。

我当然求之不得。

人一旦发展到了某个层次,就会开始信命,相信一切的成功都是命中注定,开始挖空心思琢磨如何维持住自己的“命运”。

要给这些人算命也很简单,就俩字:观察。

如果这个人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就说明最近风调雨顺,我就会说他最近事业风顺,但忌讳口孽,事情没定之前万不能向太多人炫耀,否则会“破功”。

要是这个人眉头紧锁,气场低迷,那说明他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就会让他沉心静气,最近少出席活动,多与自然接触,然后再随便东南西北指一个方位,说那里有贵人等着。

如果是经常传出绯闻的明星,我就会劝他管好下半身,别玩出孩子。如果是喜欢极限运动的明星,我就会劝他远离车辆,小心血光之灾。

总之,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既然能通过李朋找到我,那就说明他们本身也是信这些东西的,自然而然就会往那方面想。

至于算命的酬劳,我自然要做足大师的仪态,从不要钱,只要物。

我说我是修行之人,帮别人算命就是插手世俗的因果,必须要化解。但是,我帮人算命的本意是做善事,不是为了发大财。所以,我通常会要他们随身携带的一样物品。有时候是一枚耳环,有时候是一副墨镜,甚至有一次,我只要了一个男明星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至此,我“慧空大师”的名声算是扬了出去了。

莫言在《蛙》这篇小说里就写过:越有钱,越信命

十二月初,刚下过一场大雪,李朋说要请我吃饭。

我们在金陵大饭店见了面,满满一大桌子菜肴,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朋殷勤地给我敬酒夹菜,突然说道:“莉莉的那部古装电视剧已经开拍了。”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大师,自从您上次帮我化解了那个孽力之后,我现在是做啥啥顺。莉莉是我朋友,她现在过得……挺难的,您看看能不能帮她也化解化解?”

“她的事我上次已经说过了,她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发展。若是硬要强留,那就只有万劫不复。”

“您说的我们都知道,但是——”李朋表情为难,“莉莉她好不容易漂到现在,终于等到这么一个大制作的机会,眼看就要咸鱼翻身了,现在离开,实在是不甘心啊!”

我盯了李朋一阵,突然问道:“是她舍不得走,还是你舍不得走?李先生,你既然想要让我救她,就对我说实话。”

李朋愣了一下,缓缓对我伸出大拇指:“大师,高,真高……我真是服了您了。”

李朋说,莉莉跟他一样,是同一个工作室的艺人,俩人当年是同时签进公司的。为了拉资源,莉莉付出了不少难以启齿的代价,但二人后续的发展却天差地别——李朋成了国民度极高的当红小生,莉莉却成了人人喊打的丑闻女王。

从某种程度上说,没有莉莉当年的拉资源,就不会有李朋现在的名气。

我问:“所以,你们二人是情侣?”

“不是的。”李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在横店跑龙套时就认识她了。当时我俩都是小角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一年我没钱过年回家,是她把我带到出租屋里,亲自煮了汤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黑芝麻馅的……我从汤圆里吃出一枚硬币,她说这叫‘财神钱’,谁吃到这个就意味着他第二年要赚大钱,我们一定要‘苟富贵勿相忘’……果然,第二年我就被刘文文签了,然后我就把她也介绍过来了。”

见我沉吟不语,李朋又说:“大师,我知道在外界看来娱乐圈都很乱,上床就跟吃饭一样普通。但我跟莉莉真的不一样,我们是最纯粹的‘革命友谊’……况且莉莉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我现在又好不容易有了点名气,只想怎么能拉她一把,等她也成了有名的大明星,就不会有人敢那么对她了……”

我刚准备开口,李朋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我没听清那边说什么,只听到李朋唯唯诺诺地说今天有事儿,自己还在陪一个朋友,能不能以后再说。

李朋悻悻挂了电话后,很无奈地问我:“大师,今晚能不能辛苦您陪我参加一个酒局?”

“我想让您见一个人,您帮我看看,究竟是我的冤债,还是我的贵人。”

这次李朋亲自开车,带着我来到位于省城中心的空中餐厅。

54层的云端餐厅&酒吧

一进包厢,里面坐得满满当当,有不少都是我在电视上见过的熟面孔,莉莉也在其中。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穿着职业西装的精瘦女人站起身,朝李朋挥挥手,“小朋,怎么才到啊,来坐我旁边。”

李朋有点怯怯地说:“文文姐,我还带了朋友,我俩随便找个位子坐就行。”

“带朋友怎么了,让服务生加个位子。”

这女人应该就是刘文文了,她抬眼打量了下我,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哟,这不是熟人吗?”

6

随着这句话出口,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我对这个女人完全没印象,我们见过吗?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圈,确认自己没见过她,故作镇静地说:“不知我们何时见过?”

刘文文冷笑了下,“哦”了一声:“是我认错了。小朋,去通知服务生上菜。”

紧接着转头,跟身旁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聊了起来,她称这个胖子为“杜总”,听起来是在谈一部热门小说的影视改编。

那个杜总表情很和善,一直嘻嘻哈哈地笑,但他的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角落里的莉莉身上瞟。

莉莉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裙,领口开得极大,用一只蝴蝶胸针勉强别着。

刘文文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立刻对莉莉招招手:“莉莉,过来跟杜总打个招呼。”

莉莉立刻端起酒杯,小跑着来到杜总身边,弯着腰敬酒,礼服敞了半拉口子,几乎能看到里面所有的风光了。

杜总咂摸了一口酒,突然说:“我们这个项目里的男主角可是个肌肉男,李朋的形象可能有点差距啊……”

“杜总您放心,练肌肉什么的我家小朋最擅长啦,他那个腹肌您一定要好好看一看,特别漂亮。再退一步说,就算练不好,这不是还有后期修图嘛。您放心,这方面的费用我们自己承担。”

杜总将酒杯放在桌上,又咂巴了下嘴:“光喝酒没意思,就没个什么助兴节目吗?”

刘文文立刻对莉莉说:“你不是中央舞蹈学院毕业的吗?赶紧给杜总展示展示。”然后转头朝李朋一扬下巴,“你去伴奏。”

李朋不情不愿地来到钢琴旁,弹奏了一曲《蓝色的多瑙河》,伴随着缓缓流淌的琴音,莉莉踮着脚尖在冰冷的瓷砖上起舞。

她身上的礼服本来就短,伴随着她的每一次舞动,这些布料就会让春光短暂地泄露一次。

平时被簇拥在聚光灯底下熠熠生辉的人,原来在某些场合也只是被把玩的物品

一曲舞毕,杜总鼓掌:“好好好!不愧是刘姐,手底下真是藏龙卧虎啊,不光有当红小生李朋,现在还多了个精灵舞者莉莉。”

刘文文微微一笑,连忙说:“您过奖了,这些小孩子还得靠您赏饭吃呢。”

杜总的手突然搭到了刘文文肩上,嘿嘿一笑,大声对周围人说:“大家看过咱文姐年轻时候演的电影吗?那个……那个《秦王破阵曲》!咱们文姐在里面可是风姿无限啊!”

众人鼓起掌来,都在夸赞刘文文,说她要是不退圈现在也成国宝级演员了。

刘文文笑着说“哪里、哪里”,但是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酒过三巡,杜总说自己喝多了要回去了,刘文文立刻对莉莉使了个眼色,让她送送杜总。

李朋站了起来,说道:“我今晚没喝酒,我送杜总回去吧。”

刘文文瞪了李朋一眼,“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没谈。莉莉,送杜总回去!”

莉莉的脸变得惨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来到杜总身边。杜总肥胖的身躯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莉莉身上,几乎要把这个瘦成纸片的女孩压倒了。

莉莉艰难地搀扶着杜总,走出了大门。

杜总一走,别的宾客也相继离开,包间里只剩下了我、刘文文和李朋。

刘文文瞥了李朋一眼,笑了:“你还真是爱逞英雄啊。”

李朋不敢说话。

刘文文猛吸了几口烟,烟灰蓄了长长的一截,李朋有些犹豫,颤巍巍伸出手,刘文文面不改色的把烟灰弹在他手心里。

刘文文又说:“你放心,我知道你跟这个莉莉感情好,她的角色不是被人顶替了吗?我这不就在帮她琢磨新的,只要她今晚把杜总陪好了,这个新戏就是她的了。”

“……谢谢姐。”

“下次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在那些粉丝面前你是大明星,在这些大老板面前你就是个屁,明白不?”

“明白了姐。”

“滚吧。”刘文文把烟蒂戳在他手心里,看向了我:“听说你身边有个算命很厉害的大师,就是他吧,我让他帮我看点事儿。”

李朋有点犹豫地看向我,我点点头。

把人的手掌当成烟灰缸这个做法,让我想到严世蕃发明的“美人盂”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我和刘文文二人,她静静盯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我在上海见过你,那时候我跟姓郑的谈生意,你还给他出过选秀策划案呢。”

上海?选秀?姓郑的……刘广彪?!

我感到手脚一阵发凉,搞诈骗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抓住尾巴,既然她知道我的过去,难保要出些什么纰漏。

她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里面的红酒鲜艳得像血,她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嗜血的恶魔。

“好久不见,刘志。”

7

半个小时后,我走出空中餐厅。

李朋一直没走,他的车还停在楼下等我,见我出来,他摇下车窗朝我示意:“大师,我送你回去。”

“文文姐让你给她算命了?”坐上车,李朋主动问我道。

我说是,我给她算了算近几年的事业,还有财运。

“她还用算,她那样的女人,生来就是为赚钱活着的。”李朋愤恨地呸了一声,“在她眼里,我们这些艺人哪里是人,都是她的工具,她的痰盂!”

可能是压抑得太久了,那天晚上,李朋把车开到大外环,以一百二的时速一遍遍兜圈,说自己自从被刘文文签约,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大师,你也看到她今天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现在都这么火了,她还敢这么对我,你不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头,她连一点人性都没有,和变态没区别——”说到这里,他突然冷笑了一下,“对了大师,你知道那个《秦王破阵曲》是啥吗?就他妈是个露点的三级片!”

我打开手机,查了查这个《秦王破阵曲》,的确是当年香港红极一时的三级片。主演刘文文那时候一口气拍了二十多部三级片,因此得了个大名鼎鼎的外号:香艳女王!

李朋继续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拍三级片拍得心理变态了,经常想方设法折磨我们。尤其是莉莉,为了拉到投资,你知道她把莉莉送到过哪些人的床上吗……我也一样,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要陪男人!……”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惨过当鸭子……妈的,我连鸭子都不如!”

“我就想赚点钱,当一个人人尊重的大老板,再也没人敢把我当鸭子用!”

夜晚,江边的风刮了过来,李朋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我想起那个杜总主动提起这部电影时,刘文文脸上闪过的尴尬和愤恨,原来是这样。

屠龙者终成恶龙,一个多年前受到侮辱与损害的明星,忍辱负重蜕变后,却将当年受过的伤害以更加恶劣的方式发泄到了手里的艺人身上。

李朋还在愤恨地砸着方向盘,我突然说:“李先生,其实你的机缘已经到了。”

“什么?”李朋浑身一震。

“如果我没算错,即将有一个将孽力转化成功德的机会,就在你眼前。”

“什么机会?”李朋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让李朋打开跑车的天窗,望着天上的星辰装模作样地掐了几下,说:“李先生,你看,紫微星正与天魁星相合,太阴星也进入了您的命宫,高悬北上。这是难得的天象,预示着转化你孽力的机会在北方,你想想最近有没有北边的投资机会?”

李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低头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划拉出一个PPT,封面上是“芦村古镇开发计划”。

“就是这个。这阵子确实有个老板一直在找雯姐拉投资,据说是一个古镇旅游项目,我也听到不少消息,但我怕赔钱,一直没敢弄。”

“古镇,旅游。”我琢磨了一会儿,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李朋大喜:“您的意思是,可做?”

“这不是一个单单赚钱的项目。”我说,“如果只看到了钱,那么证明你的心力不诚。你要看的是这个项目对人的影响,是否能够造福他人。这种级别的大项目,一旦启动,能制造不少工作岗位,拉动地区经济发展,从而解决多少人的生存问题,这不全是你李先生利民惠民的功德?”

李朋连连点头,喜笑颜开,“我做,我做!”

铺垫已经足够,当晚回去后,我在电话里通知刀哥,真正的行动,该开始了。

果然,李朋主动找了刀哥,但我早给刀哥放过话,轻易别松口让他投资,一定要让他拿出三顾茅庐的劲儿,主动把钱送上来。

李朋足足磨了刀哥一个多月,刀哥才按我的指示松口。

接着反复协商,最后定下由李朋出资三个亿,并且担任项目负责人。

2015年1月,芦村古镇项目顺利开启了。

李朋真的把这个项目当成了自己的“功德”,不光想方设法地拉融资,甚至还亲自站台,抓住一切机会为芦村小镇做宣传。

那段时间,李朋每天都春风满面,还特意给我说要好好感谢我一番,等项目开发完毕,就给我立一个“慧空观”。

我笑着拒绝了,只提醒他物极必反,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点本钱。

李朋把胸脯子拍得邦邦响:“大师,您放心!这个是政府主导的项目,十拿九稳,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的信心一直持续到三月十八号。

因为那天之后,我和刀哥跑路了。

李朋亲自去警局报案,但当警方按照公司注册地址找来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动工了一半的芦村也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处,只剩下几个挖掘机和讨薪的民工。

人去楼空的烂尾古镇

“阳光一百旅游投资公司骗取著名影星三个亿”的新闻很快传得纷纷扬扬。

而我望着卡里的两个亿,第一次失去了诈骗成功的喜悦。

我本来,不想诈骗的。

我甚至,真的很想把这个项目做成功。

那个冬夜,当刘文文说出“上海、郑老板”以后,我强忍下震惊,终于回想起来,当年的确有这么号人物,但也只是在酒局上打过一个照面。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我。

《大暴诈18》中,尚且年轻的刘志所遇到的一桩权色交易事件。也是在他回到T村之前,最为强劲的对手

刘文文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说:“你这个妆造还真不错,如果不是我见过你,也要被骗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把你怎么样,相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跟李朋接触,觉得他怎么样?”

我沉吟了一会儿,说:“还行。”

“还行?”刘文文笑了,“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这个大傻子怕是已经被你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吧?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手底下签了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能挣钱,而且将来能挣更多的钱。但是这个蠢货有别的心思,一直想踹了我自立门户。”

“……你想让我干什么?”

“发挥你的老本行,把他的钱骗光,让他老老实实给我打一辈子工。”刘文文冷笑,“这笔钱挣到手,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我绝不多贪。”

“文文姐,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我真的想把它做成……”我咽了一口口水,“李朋这个事儿,等我古镇项目做完以后再帮你干行吗?”

“你觉得你有跟我讨价划价的资本吗?”刘文文瞥了我一眼,“刘志,是轻轻松松地赚这笔钱,还是直接以诈骗犯的身份去监狱,你自己选一下吧。”

我沉默地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你赢了。”

“合作愉快。”她做出个举杯的姿势,对我妩媚一笑:“慧空大师。”

真是造化弄人,这一次我是真的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但事与愿违,居然被人逼着搞诈骗。

刘文文想做的,其实就是两个字:驯服。

所以,在李朋决定投资芦村项目以后,刘文文没有过问,甚至还放出了“这个项目还不错”的虚假信号。

那段时间,李朋真以为自己生意要成了,别的艺人听说他有这个好项目,也上赶着注资。

现如今,当红明星李朋被诈骗的新闻传得铺天盖地,沸沸扬扬。更惨的是,他还是芦村古镇项目的负责人,不仅被骗,还身负巨债。

如果不还,就会变成老赖,李朋两个字,就会出现在2015年失信人员执行名单上。

出事以后,我直接把手机号注销了。

但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搜索关于李朋的新闻:李朋被骗后初次露面;李朋接下某现代剧;李朋在综艺上首次坦白自己被骗的心路历程;李朋悼念圈内好友莉莉,首次谈及艺人与抑郁症的关系……

看见“莉莉”的名字,我的心冷不丁地被刺了一下。

莉莉死了。就在李朋被骗事件爆发后的没几天,她突然在某高档公寓跳楼自杀。据说,她死的时候身无寸缕,就这么轻飘飘地从二十三楼跳下。

警方调查后给出“抑郁症自杀”的判断,但网络上却传得风风雨雨,说莉莉是被迫进行陪睡服务时不堪受辱才自杀的。当时那个房间里还有别人,还有三个男人。

但是,这些流言很快就被屏蔽清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网上突然又扭转了风向。

“其实那个莉莉挺好的。”

“不是说她是绿茶吗——什么绿茶,那是别人温柔有礼貌好不好!”

“可她不是跟我们家哥哥不清不楚吗?我听说她还半夜敲过哥哥的门——你是新粉吧?莉莉和我们哥哥是好朋友你不知道吗?他们一起在横店漂的时候可是共过患难的!”

互联网上一下子舆论逆转,谁敢说一句莉莉的不好,谁就是把她逼死的罪魁祸首,雪崩论一时盛行:“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活着的时候,人人都骂她。她死了以后,人人都爱她。

8

四月的一天,我接到了刘文文的电话。

刘文文说:“现在李朋变得很不错,老老实实地拍戏,再也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了。”

我说:“那不是很好,你终于驯服他了。”

“还差一点。”

“差什么?”

“斩草要除根,要彻底拔掉这家伙的反骨,还需要你的帮助。”刘文文在电话里轻笑,“刘志,找机会来跟这个傻小子见一面吧。”

“没这个必要了吧?”我说,“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跟苦主见第二面。”

“刘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刘文文笑了,“你放心,有我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哦对了,顺便还要让你帮个忙,这孩子自从莉莉死了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了,天天说莉莉的孽力背在他身上,睡不着觉。你上次不是帮他化解过一次吗?再来化解一次吧。”

我说:“他已经知道我是骗子了。”

“算命的不本来就是骗子吗?有的骗子骗钱,有的骗子骗心。刚好,这两个本事,你刘志都有。”

还是那家空中餐厅,我、刘文文、刀哥还有李朋,又见了一面,只是桌上没有饭菜,只有莉莉的牌位。

再次见到李朋,他已经瘦脱了相,整个人恍然无神。

这一次,我没有化妆,以正常的模样走了进去。

李朋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刀哥,突然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刀哥挡在我身前,轻轻一推,李朋就摔在地上。

刘文文在一旁轻飘飘地说:“让你的人下手轻点,他明天还要拍戏呢。”

“好。”我对刀哥说:“你先出去吧,我跟他们说会儿话。”

李朋死死地瞪着我,因为太瘦,眼睛凸出,像是一条嶙峋的眼镜蛇。

他嘶吼:“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亏我那么信任你!”

我开口:“因为你蠢。又蠢又有钱,就算我不骗你,也会有别的骗子骗你。”

李朋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劈中,他缓了好久才说:“你骗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骗莉莉?我答应过她了,只要这次投资成功,她就退圈,给她开一家花店,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她的五百万?那是她所有的钱!她就想靠这个钱赚一笔,用来赔付退圈的违约金还有开店!她犯了什么错……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骗她!”

李朋吼着吼着,眼泪鼻涕一起淌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没想骗她。李朋,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说的吗?她不适合这个圈子。你只想在圈子里上桌,却没想到她是桌上的菜。是你,为了自己的大明星梦想,把她推到了那些人的床上。甚至在你跟我谈心的时候,都没有承认过她是你的恋人……你为什么不承认?是觉得她陪睡脏吗?可她是为了什么,才变得这么脏呢?”

话音落下后,房间里久久的安静。

刘文文突然鼓起了掌,“说得好,慧空大师。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的真实名字——刘志。小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上海认识的老熟人。这一次的局,是我拜托他帮我设计的。”

“什么?”

李朋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刘文文,好久以后,他才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啊。”刘文文满脸惋惜,像看不听话的小孩一样看着李朋,“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捧红了,但是你有点本事就想踹了我单干——”

她八公分的高跟鞋猛地踩在李朋的脚上,慢慢地碾压:“你是觉得,文文姐很好玩吗?

“还是你觉得,离了我,你还能当高高在上的大明星?

“李朋,别忘了没遇到我之前你是什么样子。我能把你从一个小龙套捧上来,自然也就能把你摔回原形。”

李朋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崩溃尖叫,他猛地掏出手机说:“我要报警!我要把你、你、还有害死莉莉的那三个投资人全部送进去!”

话音未落,刘文文狠狠地甩了李朋三个巴掌。

“那就报吧。”她冷笑着拿走李朋的手机,泡在了酒杯里,“既然你想滚回去在土里刨食,继续当老鼠的儿子——”

李朋趴在地上,慢慢地坐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腿,把脸埋进腿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号啕。

刘文文坐到李朋身旁,换上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朋朋啊,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想想你现在一天挣的钱,是多少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吗?莫欺少年穷……你现在已经不穷了,有钱有名,就是偶尔陪点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以后少陪点,要是那种玩得很花的,我就让别人上……”

她一边哄一边轻轻地拍着李朋的背,李朋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居然直接把头埋到了刘文文的怀里。

这个瞬间,我感觉浮在李朋身上的精气神全部消失了。

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完全被刘文文驯服了。

刘文文对我使了个眼色,说:“开始吧。”

我拿出黄纸,写上莉莉的生辰八字,点燃,将纸灰倒进高脚杯里,冲上鲜艳如血的红酒。

刘文文把酒杯捧到李朋嘴边,李朋一饮而尽。

然后,李朋像是被抽掉了灵魂,轻飘飘地倒在刘文文怀里,双眼无神。

我将剩下的纸灰倒进了嘴里,大口地咀嚼,纸灰遇到口水后变得很黏,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一种沉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对刘文文挥挥手,推门走了出去。

刀哥一直在门口等着,他见我脸色难看,连忙给我递了一瓶水。

咕噜咕噜,纸灰顺着喉咙下去了。

“老板,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这是我的罪孽。”

我和刀哥走出酒店,今天天气极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但这刺目的太阳却让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想躲在阴暗处。

也许,我本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就算费尽心思爬到了阳光底下,也会因为受不了这灼热的温度,再次滚回阴沟里,苟延残喘。

标签: 选秀 李朋 刘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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