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琳娜也离婚了。
但她的官宣方式,是我见过的最和平、最温柔,甚至可以说,最浪漫的。
没有一丝血雨腥风。
没有妒风嫉雨,怨声恨意,阴谋算计。
唯有平静与体面,祝福与慈悲。
她说:“始于音乐,终于音乐......中国开始,德国结束。”
官宣文案附带的视频里,是她为分手,唱的一支歌。
“你我变成了自由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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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婉然,歌声有意。
曾经相爱的人,站在曲终人散的结局里,但相处之中,依然有喜乐,有宁和。
这就是最大的成全了吧。
更何况在音乐之路,他们虽不再是伴侣,仍是伙伴。
所以,不过换了一种方式。由执手,改成同行。爱虽止了。恩与情,还在继续。
粉丝与网友纷纷祝福。
有人说:君似飞鸟我似风。
还有人说:不再是比翼鸟,却成自由的凤皇。下一个20年,请高飞。
他们是由音乐相识的。
理念相同,观念纯粹。
大家可能还记得,之前王菲演唱会,吹捧者众。唯有人直言:
“音色丢了,气息没了,音准走了。”
这人就是龚琳娜。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许多年的315,别人打商家的假,她打音乐的假。
2013年,她发微博。
“都是假唱。”
2014年,又发微博。
“今年还假唱吗?”
2015年。
依然如故,并给出当头一棒。
她就有这么轴。
也有这样的底气。
从幼年开始,她一路被天赋推着走——
5岁登台,
10岁获奖,
12岁全国巡演。
在人才济济的音乐学院,更是当之无愧的民歌状元。
大学毕业,进入中国民族乐团。唱歌,拿奖,一路晋升。
年少有为,人生得意。
然而她一点都不开心。
那几年,她到处演出。所到之处,人声鼎沸,观众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龚琳娜只觉得虚伪。
因为很多次,她都被要求假唱。
手里拿着没打开的话筒,耳畔响起预录好的音乐。
有时演出临时,来不及背歌词,龚琳娜开始自暴自弃:“反正都是假唱,不背也无妨。”
于是,她仰起头,做足表情,用话筒挡住嘴,着力表演声情并茂。
一曲过后,掌声轰鸣。
龚琳娜却陷入迷茫。
台下那一双双崇拜的眼睛,如同刀子,直往她心上戳。
戳得她万念俱灰,痛心入骨。
“他们在崇拜一个骗子!”
而后,她不停问自己:过去所有的努力,只为今日造假吗?
几番发问,唤醒了龚琳娜的良知。
“够了!我不要做没有灵魂的木偶。”
只是,放弃谈何容易?
铁饭碗工作,人人趋之若鹜。
真的说不要就不要吗?
举棋不定之时,她认识了老锣。
这位来自德国的友人,说话干脆直白。
相识之初,一开口就打中了龚琳娜的脊梁骨:“假唱好恶心。”
她觉得诧异。
身边的家人好友,都知道龚琳娜在假唱,但从没人把这当一回事。
只有老锣,用像针一样的话语,精准扎中她的穴位。
龚琳娜醒了。
不就是一份工作?辞了便是。
另一方面,老锣对中国音乐的执着,让她羞愧。
外国友人尚且如此,假唱的自己,怎能对得起学习民族音乐的初心?
老锣的音乐理念,令龚琳娜着迷。
她的行腔走韵,亦让老锣沉醉。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起。
音乐、精神、感情,各方面的重叠。
一起打造“中国新艺术音乐”,延续音乐生命,成了龚琳娜的新目标。
归零重来,谈何容易?
没有一家唱片公司,愿意为他们出专辑。
在他们眼里,这样的音乐太过前卫,没人敢冒这个险。
北京待不下去了,老锣带着龚琳娜,撒腿就要往德国跑。
眼见女儿丢了饭碗,失去舞台,还要被这老外拐了去,龚琳娜母亲暴怒:“等着看,我不相信你们能幸福。”
事业遭遇坎坷。
爱情受到诅咒。
眼前只有一条路:去德国。
龚琳娜思忖万分,还是去了。自此,与母亲的关系一泻千里。
德国,也不是想象中的伊甸园。
没有花团锦簇,也非一路坦途。
语言隔阂为其一。
关键是缺乏舞台。
于是,居住在乡野田间的他们,一逮着机会就往外跑。
小剧场演出,观看人数寥寥,龚琳娜仍局促不安。
她太久没有以“真实”示众了,一登台,紧张成筛糠样。
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唱了三次。找不着调, 连连破音,几度造成灾难现场。
老锣安抚她,没关系,观众不会反感你的真实。
龚琳娜开始释放几分天性,将自己完全打开。
这一回,她找回了音准,也找到了自己。
有了这次经验,龚琳娜更疯了。只要有演出,她便敞开了唱,在台上恣意撒欢。久而久之,观众多了起来。
卸下民乐团里的拘谨,摆脱假唱带来的枷锁。
自由,任性,灵气,填充着龚琳娜日后的音乐之路。
《忐忑》,就是这么来的。
歌曲一经发布,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骂她哗众取宠,是神曲鼻祖。
有人赞她大胆前卫,是音乐专家。
争议与盛名同时袭来,龚琳娜没有被哪一项套牢。
她只是兴奋。
“原来不假唱,被批评也是开心的。”
被神曲推入大众视野的龚琳娜,妆容怪异,表情浮夸,迅速成为恶搞视频的素材。
谩骂声一片,她看得很开:被认识是件好事。
走红之后,龚琳娜不在意眼角笑纹。
不在乎表情诡异。
也不介意扮相如何。
更不关心,“神曲天后“的标签,是褒是贬。
不断拓宽音乐之路。
只要能从中国戏剧、戏曲中,挖掘出中国的声音,赋予新的生命力,那就足够了。
所以她唱《法海你不懂爱》。
取材传统故事,抒发个人情感。
被骂无底线,戏谑佛教。
唱《金箍棒》。
意在表达,孙悟空的无畏本色。
被骂誉过其实,通篇都在耍嘴皮子功夫。
唱《水调歌头》。
一改往日温婉,糅合秦腔唱法。
被嘲侮辱摇滚,只会装腔作势。
神曲不断涌出,有人大骂:疯婆子一个。
但不论外界如何哂笑,龚琳娜要的不是被理解,而是几分钟的自我,几分钟的享受。
神曲带来的流量,她得到了。
龚琳娜的艺术追求,也非徒有虚名。
唱《小河淌水》。
低声吟唱,能缠绵蕴藉;
放声高歌,却不扰清幽。
穿越云霄的思念,透过一声“啊”,摊在面前。
唱《山鬼》。
情绪浮动,张力十足。
时而婉转,时而啸鸣。
少女的痴情,在猿狖齐鸣中,走向悲情。
唱《庭院深深》。
一身枣红长裙,一曲孤歌飘零。
帘幕重重,门掩黄昏,闺阁幽闭。
乱红满地,秋千空荡,无语凝噎。
一曲过后,落寞笼罩四周。
有人言:“我等凡人,怎配聆此仙音?”
神曲在前,名作随后。
过去的成见,在一首首曲子中,被重新洗刷。
她够格评价他人了吗?
回过头来看,龚琳娜所寻求的,不过一个字:“真”。
只要真实,是褒是贬,她全盘皆收。
只要真实,她都认。
她始终记得老锣说的,不要假唱,那很恶心。
所以,她回赠自己一句:“假唱假意,再大的名,再高的技,皆故弄玄虚。”
从此,一意孤行,执着真唱。
20年过去,她靠着“真”,成了“角儿”。
很多人认识她,更多人钦佩她。
但在顶峰之时,互相扶持走来的两人,决定各行其路。
感伤吗?
我不感伤。
每一段婚姻的终结,有着诸多的因由。每一段关系的结束,必然也是到了“结束比继续更好”的时候。
对此无需文艺化的哀婉。
也无需站在女性客体的角度上,去强化“失去感”。
说到底,生在这世间,大家都不宜过度追求“永恒之爱”这四个字。
也不宜过度浪漫化真实的婚姻。
对于执手一生的幻想,在影视剧中解决。
回到现实生活里,一定要认清,人世间的关系千万种。
有夫妻之情,也有挚友之义;有伴侣之心,也有知己之谊;有爱人之盟,也有家人之恩。
哪一种关系都在陪伴我们,成就我们。
而那最终极的爱,需自己给予。
就如白水经岸,飞鸟过山,你终将于生命之中,寻得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