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嘉宇
风声不绝,漫天黑雪,一人身着黑衣,肩背笔挺,背对着每一寸光,走入黑色旋涡深处。步步无悔意,他昂首高声诘问:“师父,我来了!老天爷啊,让我瞧瞧,你到底长什么样儿!”那一刻,石辛踏过生与死的界线,光和他的生命一同熄灭,只留给舞台和观众一片死亡的寂然。
掌声响起,灯光复明,一场春秋战国时期飘来的远梦淡去。转身面对观众,演员于晓光脸上还流着属于角色石辛的泪与汗。120分钟有余,他没有片刻下台,没喝一口水,衣服湿透,护膝尽黑。被编剧李静编织的这件“戎夷之衣”重重地压着,他近乎跪着演完了整场戏,曲终人散,一米八八的身姿才得以再次挺拔。
这是戏剧《戎夷之衣》的最后一幕,该戏由北京市文联文艺创作扶持专项资金资助、央华戏剧出品,京港艺术家团队通力合作制作,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副院长、艺术家年奖(戏剧)获得者黄龙斌执导。故事取材于《吕氏春秋·恃君览第八·长利》中“戎夷解衣”的寓言性故事——师父让衣而死,弟子受衣而活(编剧给无名弟子取名石辛),透过这件建立生命纽带的棉衣,围绕石辛一生的选择,不断叩问着每个人的是非善恶、道德良心。
为了让石辛在舞台上活出来,演绎者于晓光直言“需要把自己砸得很碎”。在他看来,角色像钻石有很多切割面,多维度地折射出人性幽微而相通之处。“我没有把他当坏人演,首先他是一个人。他怕死,求生,求胜,都是人性本能。”而在遇到角色石辛之前,这一股求生求胜、求新求变的心劲儿,早已在于晓光骨子里了。
在电视剧《毛岸英》中饰演毛岸英
话剧《戎夷之衣》剧照
鸭绿江边游出来的全国冠军
于晓光曾是名运动员,实力与战绩不容小觑:1995年起连续两年获得全国游泳锦标赛冠军,屡破纪录;转战皮划艇项目不到三年,再次夺冠。冠军不是一天练成的,但最早却是在东北澡堂里解放了天性。
生长于辽宁丹东的他自幼好水。7岁时,小学一年级的他被丹东体校选中。选拔根据身材比例挑人,全校选出来的“苗子”不过三四十个。鸭绿江边久流传:“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出于安全考虑,起初家人并不支持他走运动员的道路。为此,这位备受重视的长孙组织全家开大会,他直接跪下了,“我特别喜欢水,想游泳,你们让我去吧。”见了他的决心,全家总动员去体校实地考察了一番。在看到学游泳的池子还不到一米深的时候,长辈们都松了口气,同意了他的恳求。
挨不过训练的苦与累,半年之后,从学校挑出来的好苗子只剩下20人,一年之后就只有于晓光一个人坚持了下来。当年体校的学费是每月12元,200米混合泳游到3分钟以内免学费。为了省钱,他在一年半之内达到了标准。9岁,他进入辽宁省队。自小住校锻炼出了于晓光的独立性,虽然想家,运动量大、身体受不了的时候他也曾哭着打电话回家,但他没有放弃过。这段经历也让他十分共情石辛学艺的艰辛:“我特别了解石辛跟着师父学习的过程。求生是人的本能,孩子也是这样。如果对孩子没有要求,他也会进入到舒适区,人最怕的就是在舒适区出不来。”
被为国争光的理想、教练的教导鞭策着,他佳绩频传。培训、比赛交替的日子里,除了西藏,不到二十岁的于晓光已经不知不觉走遍了全国各个省份——虽然他熟悉的都是各地培训基地的泳池和赛道。面对泳池于晓光是严肃的,但生活中他爱开玩笑,天性阳光开朗,人缘也好。他关注时尚和音乐,看《当代歌坛》,周末、放假出门之前会给自己搭配衣服、做头发,队友们也常请他帮忙做造型。
备战数载,全力冲击的第八届全运会比赛结果并不理想,彼时他在考虑去上大学。还未做出决断,他就又在老家冰场被“星探”挑中。同是回老家过年的赛艇教练,任教福建队,而划船的就想要游泳运动员——水感好,会自救。机遇使然,这一年于晓光进了福建省省队,初来乍到,他就在全队体能和力量测试中拔得头筹。入队后,皮划艇教练段南北成了他的启蒙领路人,半年多时间内于晓光和队友们就拿下了省运会冠军,近一年后取得全国青年锦标赛冠军,后又迅速包揽全国冠军。
职业运动员生涯在他生命中留下了坚韧、自立、踏实的底色,他对运动队始终充满感情。自律健康的生活习惯塑造着他,追求卓越的进取心牵引着他,不断学习、沉淀,每一天赢过之前的自己。
“人生不会只有一种可能”
2001年,结束第九届全运会比赛后,于晓光到深圳探望堂姐。两人无意中路过深圳电视台举办的“青春之星”选秀比赛海选现场。既对活动感到好奇想看热闹,又想向姐姐证明自己不怵这种场合,他干脆地交了100元报名费参赛。宛如艺考现场般的后台对他来说分外新奇。
没有任何准备,1分钟自我介绍于晓光只说了10秒;才艺展示环节,他凭着卡拉OK记忆清唱了一曲《晚秋》;形体展示环节,他跟评委解释道:“我是运动员,我给你们跑两下跳两下吧。”没有技巧,全靠真诚,于晓光一路从初赛杀进总决赛,拿下了第一个不在竞技场上的冠军,还收获了奖品——20岁,一夜之间拥有了房和车。
7个多月的赛程,家人一直反对他继续参加。父亲的想法现实又周全:比赛结束了之后你何去何从?家里没有搞文艺的,没有任何帮助能给你。于晓光回应道:“爸,金牌不是只属于竞技场,人生任何一个领域都有冠军的。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想多去尝试一下,人生不会只有一种可能。”至今于晓光都被自己这番话感动,然而当年,回应他的是父亲气到挂断的电话。
和冠军一起到来的还有工作机会,最吸引人的一是留在深圳卫视做主持人,二是英皇娱乐给出的一份长达十余年的合约。即便两边待遇都十分优厚,于晓光却拒绝了。职业运动员生涯让他相信专业学习和训练,不追求一时之快。“我必须学习基础知识。如果我不具备能力,即便把游泳池里所有人都清空了,我也游不到对岸,拿不到冠军。我不光要游到对岸,还要游得快,我要赢了别人,首先不能输给自己。”这次的机遇在于晓光心中种下了期待与疑问:我还有做这行的潜质呢?虽说潜质还有待于升级成实力,他却心意已决。
退役后,他只身北漂,来考中央戏剧学院。他和父亲协商后决定,不奔着一纸空文凭,实实在在学艺,用两年的时间来走表演的路,走不通他还是回家捡起老本行当教练。最后经保送,于晓光进入中戏专科学习。专科与本科学习内容一致,只是课程时长被压缩了,本科半年上完的课程,专科一般只用两三个月。班里同学有在剧团从业十多年返校深造的,也有从小就被培养的文艺生,大家实力各不相同。第一年,于晓光并不适应学校生活。为了跟上进度、夯实基础,他每天五点半左右起床出晨功,练台词,板正口条,周末看名著。运动员出身心态稳,能力存在差距不是问题,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积极向老师、同学讨教。
毕业后他签约了经纪公司,公司只教导演员们要做“艺术家”,出门要穿名牌。性格耿直的他在会议上反对:“刘德华和周润发穿军大衣、汗衫也是刘德华、周润发。我们今天就算是穿LV,大家也觉得是在不知名的地儿买的,我们也没有物质条件在这方面追求。”这番直白的言论让于晓光差点被公司封杀,还勒令其他艺人少与他接触。
指望不上公司,于晓光每天投简历,独自面试见组。在温饱线挣扎的日子里他迷茫过,但没想过放弃。他陆陆续续接拍广告赚取收入,家搬了无数次,几个朋友一起合租,也住过地下室。地下室里小灵通没有信号,以防错过剧组反馈,他常在室外等到晚上九十点钟,没有消息才回家睡觉。他性子倔强,跟家里人向来报喜不报忧,“我爸给我两年时间,我不能回老家,不能给他丢脸,就为这口气,我也不能回运动队,我死都得死到这儿。”他还乐观地相信自己“死不了”,“很乐观,也不知道那个盲目的乐观是从哪儿来的。”
北京,是多少人的逐梦之地。做运动员时,于晓光曾多次来封闭训练,一个月休息一天半天,吃个麦当劳就满足得不得了,他对北京的印象只有“大”。而演艺新人的他记不得曾坐公交车在三环转过多少圈,累到一觉接一觉地睡。他有过那种瞬间:晚上很孤独,看着城市灯火,想着什么时候会有属于他的那一盏。
重复自己不是长久之计
没有戏拍,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新加坡知名音乐制作人李伟菘、李偲菘兄弟,初识是以“音”会友:于晓光的声音是他们在盲听情况下选出来的。
原经纪公司和新加坡李伟菘音乐学院展开合作,被选中的艺人有机会赴新学习,可惜最后不了了之。怀着旺盛的求知欲,两位制作人每次录音的时候于晓光都会跟着,不懂的内容,唱法、制作过程中的常用专业词汇,他先全记在本子上,事后再追问、研究。李家兄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建议他去新加坡系统学习。就这样,自费学习了不到一年后,他写出了第一首歌:苏慧伦的《找到幸福那年》。歌曲《我们说好的》曾获2007年全球华语金曲奖,于晓光也凭此曲获得“最佳作曲人”。荣誉并非偶然,不少传唱度很高的歌曲都出自他手。在对音乐的学习过程中,他也在体悟着音乐与表演内在的相辅相成相通之处。
开始写歌后,演戏机会也找上了门,每个角色都有让他兴奋之处。二十多岁时,他接到毛岸英、吴运铎这类典型人物的角色。这都是他理解中的当代青年真正的偶像,角色的优秀品质激励了他:对国家、人民、长辈的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终身学习。作为演员,他开始思考应该传递给同时代人怎样的信息。随着找来的剧本增加,于晓光也在有意识地挑选着提供多元表达的不同角色。
因出演作品《我的太阳》,他与知名编剧都梁相识,成为其首位签约演员,随着合作深入逐渐在军旅题材中崭露头角。同剧组演员中,于晓光最年轻,对手戏演员是一众老戏骨:刘佩琦、杜源、李诚儒、李幼斌……现场聊的全是戏。当时如果不是拍战争戏或者做特殊效果化老年装,鲜有男演员进化妆间。这奠定了他的理念:演员就该把注意力和精力放到戏上,其他事不要琢磨。
后来他又接拍了一系列底层小人物,《二叔》《满仓进城》等农村题材的剧目支撑起他代表作的半边天。收视率有保证后,同类作品不断找来。于晓光意识到,演员很容易被市场固化在某类角色。他给自己设立了小目标,求新求变,拒绝重复。作为不同环节的共创者,他充分理解导演、编剧最喜欢做出不同的表达,这也是他期待的。
他对角色的表达有无尽的探索欲,这在他近年出演《新一年又一年》中陈焕一角时发挥得淋漓尽致。剧集是对改革开放20周年代表作《一年又一年》的翻拍,新剧重新梳理了改革开放40周年的故事。为了塑造好陈焕下过乡、历经风雨,最后成为了大学教授的人生形象,他和编剧老师多次沟通,也和留校任教的同门多次交流。有一场戏,原剧本是陈焕看到爱人林萍萍喜欢的另一个男人后,在餐厅门口将对方揍了。于晓光提出了另一种表演可能性,试图在此情境下由单纯直接的愤怒表达转变为一种爱的克制、内含委屈的情绪,以平静的对话代替了打架,他的尝试获得了编剧的认可。虽然观众只会看到最终版本,无从比较,但于晓光却不会因此敷衍,他总在为不同角色寻找符合编剧、导演的创作表达之下更多的演绎可能性。
他说,重复自己,是懒惰,没意思,他先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更不愿意将那样的呈现带给观众。每一部戏于晓光都当成是一个学习的机会,作为演员和创作者,他有意识地要去找到独属于当下时代的表达。
推翻舞台上的自己
《戎夷之衣》的创排对于晓光来说是一次颠覆性的学习,也是又一次走出舒适区。
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是央华戏剧创始人、艺术总监王可然。去年底于晓光在剧组拍戏时,王可然发来《戎夷之衣》的剧本,直言很适合他,并询问他的出演意愿。一口气通读后,于晓光立马给出肯定回复。一方面他被“坏人”石辛迷住了,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尝试的角色,石辛为了生活做出的种种个人选择,带来了巨大的表演空间,读罢便激发了他的无尽想象。另一方面他感叹于编剧李静的创作功力——四幕戏跨越36年,掰开了揉碎了都是在说城门口师徒间的这件冬衣,用各种不同人物视角阐释。“没有一定功力的剧作家,表达不了这么深厚、复杂的故事。”
上次站上话剧舞台,还是11年前在《毛泽东和他的长子》中饰演毛岸英。他以为《戎夷之衣》也是一部传统话剧,他设想着盔甲的样子,还想到了针对假发套的建议。而第一天所有主创首次见面,于晓光就受到了冲击。黄导直接拿出了搭建好的舞台模型,讲述对戏的理解和舞台设计:台上只有十把椅子,有的代表权力,有的代表欲望,有的代表要推翻的国家;舞台上的黑雪代表人性的恶,白色的底代表人性的善;战乱中撒下的黑雪,象征着不断有战争,其中有善有恶,反反复复,弄干净了又进来,像历史在重复……于晓光赞叹不已,震惊于导演的深刻。回到家后,他心情忐忑,对自己能否演好充满怀疑,晚上十点多他实在克制不住,和导演沟通了心里的担忧。相谈近半个小时后,他渐渐平静,黄导的话他入了心:演员在排练开始的时候有不安是幸福的,因为他让自己跳出舒适区,这样新的突破才能够发生,这是艺术真正好玩的地方。他感恩导演的激励,排除杂念,专注于戏,决心不留遗憾。
创排方式同样出乎意料,通常排演话剧,前一周或半个月都是围读剧本,后续再下地走调度。而这次是从最基础的元素训练开始——演员面对面,来来回回用不同的语气和情感重复同一句话。三周后戏就要见观众了,大量的台词和舞蹈还没处理,真的要从这么基础开始吗?于晓光蒙了,导演却笑了,不断给予他鼓励。虽然当时不完全理解,但是他也同样对导演、编剧、同组演员回应以信任。
排演的一个月,于晓光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看剧本、背台词;九点到东五环外的排练厅进行元素训练、形体排练和舞台编排,前两周每天都是从基础开始。导演期望十位演员能够协调合一,充分打开感官去感受对方。每天回家,于晓光都感觉进入饱和状态,复盘、吃饭、健身后很快休息。石辛台词量很大,而黄导要求台词语速要快。呈现上,整部戏宛如“舞台上的迷雾剧场”,当作悬疑片来推进,节奏紧凑才会精彩。从角色出发,黄导提醒于晓光更要保证语速——聪明人说话快,一个迫切求生又聪明的人,他的表达一定更快。为了生,为了胜,石辛的脑子时刻在高速运转,语速是他思维的外显。于晓光充分赞同,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呈现好。后期他体会出导演的用意,元素训练直接建立起演员间的默契和信任。除舞蹈之外,戏中大量使用演员的身体建构空间,动作协调基础上,台词还要和肢体节奏一致。为了衔接流畅,每个演员都要给予其他人充分信任和高度关注,一个人有延迟,整场戏的节奏都会散掉。经过训练磨合,在于晓光心里,同组演员之间早已是勠力同心的队友。
8月4日首演之前排练试光,他试了下最后一幕戏——跪在台上,可他怎么都觉得不对。一个为欲望下跪了一辈子的人,连死都不怕了,这不是唯一能抬起头来的时候吗?人有求才抬不起头,欲望被死亡带到尽头,都敢去见师父和老天爷了,石辛也该站起来了。但问题又出现了:站起来的石辛是应该站定,还是在移动中?黄导建议于晓光,做一个尝试着超越的演员,站定,不动。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最后那一刻就安安静静地讲自己怎么不后悔,把掉的牙一个个吞进去。他爷们儿的地方就在这里,嘴里的牙全没有了,吐还不敢吐,全吞下去。”这一幕成了全戏的升华点睛之处。戏演完于晓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那一刻作为演员他很幸福。
巡演中,每当听到观众对角色的讨论,于晓光都会很开心:一个如此复杂的人物和戏剧内核,市场有各种声音才对味儿。在于晓光看来,好演员就是要把自己当成一支笔或者一张纸,跟有才华的导演、编剧合作时,尽可能地让他们通过自己去表达。而表达这件有创造性的、严肃的趣事,决不能止步在舒适区里。他不评判石辛,只活在当下某一场戏的某一刻,不断靠近属于角色的精准表达。他相信这个“坏人”有真诚,也相信石辛同样能为了私欲违背曾经的真心,但他想要捕捉的,还是能打动人心的那一点点“真”。
补记
保持“不变”
首演结束,观众席里于晓光的爱人秋瓷炫哭了,被最后一幕触动,又心疼丈夫。她看到于晓光每天的疲惫,也懂他的压力,她常宽慰:“作品不是由演员一个人完成的,学你的制作人、导演、编剧老师,学习身边合作的演员。”夫妻二人都坚信,演员的表达是在戏里。
台下,于晓光还是那般轻松幽默。有孩子后,他对人生很多关系和目标都愈发明确,原先常向外求,现在更多想要做好自己。“人生应当是一个反熵的过程,不停地去麻烦自己,才能够成长,保持所谓的‘不变’。”在韩国工作、生活的经验让他接触到更多艺术形式和观念,视野愈加开阔。他依旧在不断努力,寻求突破,要给儿子做个好榜样。
北漂以来,于晓光的手机号没变过。前几天有位大学同学按当年的电话簿联系上他,惊诧成名后的他没换号码。同学带来了老班主任和三位同学去世的消息。那一刻,于晓光只觉得生命太脆弱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换号码,再有任何消息都还能言语一声。
没有改变的不只是电话号码,虽然一直在跳出舒适圈,但于晓光一直记得来时的路,他心里有从未改变的东西。每次从门外汉到游刃有余,再到下一次开启新挑战,他都仍是那个重新站回水池边,思考如何靠自己游到对岸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