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的小说《天幕红尘》中有这样一个情节:
著名女影星戴梦岩想和“见路不走”的叶子农接触,就花20万港币买了个由大师设计、唯一款、又经拍卖行公开拍卖的打火机,要作为礼物送给他。
在和自己的经纪人梁士乔商议的时候,原著中有这样一番对话:
梁士乔看着戴梦岩,看了有几秒钟,然后拿起盒子打开,端详了一番打火机,又看了看票据和证书,淡淡地说:“嗯,梦姐风范,也够诚意。”
戴梦岩说:“梁哥,你有看法就直说,不用这么艺术吧?我就是接触一下,我相信叶子农不是那种浮浅的人,我会让他承诺保密的,公司不会受影响。”
梁士乔平静地说:“放心吧,你没有机会让他承诺的,他不会接受你。梁哥再贪财,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给你挡道,况且也挡不住,这个你也可以放心。”
戴梦岩不屑地说:“你是说,他看不上我?”
梁士乔说:“这不是谁看不上谁,是鸡同鸭讲,不通。”
戴梦岩问:“怎么不通?”
梁士乔想了想,说:“比如这儿有一块黄金和一条鱼,让你和猫来选择。”
戴梦岩说:“那我肯定拿黄金,猫肯定把鱼叼走了。”
梁士乔说:“这就是打个比方,一个群类一个活法,相互价值无效。这种事不需要用脑子想的,你就是再给我多安个脑袋我也不会想到那儿去。”
……
梁士乔说:“……娱乐圈是个名利场,有名才有利,没票房就得饿死。你从一踏入这个圈子一些东西就被注定了,你只能比名气、比身价,慢慢就成性了,由不得你自己。很多女明星要么豪门婚恋,要么独身,那不是偶然的,是她的心气和周围评价要求她只能那样。”
戴梦岩说:“梁哥,我说句没大没小的话,你别介意。如果是你,你要我吗?”
梁士乔想都没想,说:“不要。拿着烫手,扔了可惜,除了闹心没别的。但这还不是鸡同鸭讲,鸡同鸭讲是超出了利弊权衡,是相互价值根本无效。”
……
梁士乔是个明白人,活得也很通透。他能非常理性地给自己定好位——他就是个经纪人,只为当事人的经济利益和事业发展负责。对于其他,不作非分之想。
即使你戴小姐再千娇百媚,再是如天仙般的尤物,对他来说,不实惠,不是他的菜,所以采取了若即若离、拿捏好分寸的策略。
这就叫守住自己的底线,有边界感。
梁士 乔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了同样是豆豆作品《遥远的救世主》中的肖亚文。
这个精明干练、没有什么背景的女白领之所以成为最后的赢家,靠的就是这份难得的清醒。
作为丁元英曾经的助理,肖亚文对丁元英知之甚深。对他“极品混混”“不是人而是魔”的圈内评价可谓感同身受。尽管丁元英的成熟与深邃对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但肖亚文和第一女主芮小丹不一样,她从骨子里知道丁元英这种人“对女人不实惠”,不居家过日子的类型。一旦迈出感情的那一步,“就等于打开了地狱之门”。
于是,异曲同工的是,他和梁士乔对戴梦岩一样,都采取了“敬而近之”的态度。
但说实话,能有这份清醒、操守并且落实到行动上的人并不多。
请注意梁士乔的这个妙喻所设置的情境:
“这儿有一块黄金和一条鱼,让你和猫来选”。
结果当然是一定的。人选黄金,猫选鱼,各取所需,丝毫没有利益冲突,有什么难的呢?
而梁士乔恰恰是在用这样的比喻,来强调这么一个现实真理:
一个群类一个活法,“相互价值”无效。
给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太1张世界名画,同时给她一箱鸡蛋,她会怎么选?当然是后者。
但这不能成为我们嘲笑老太太“没有眼光”的理由。她如果能看到世界名画的惊人价值并做出文化人设定的正确选择,那他就不是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了。
这个假定没有意义。
一个群类一个活法,在一般情况下,没有必要打通,也没有可能打通。“相互价值”无效的双方,既不要相互为难,也不要相互轻视,相互折磨。
对此,面对著名影星戴梦岩的假设,梁士乔连犹豫都没有,脱口而出:
“不要。拿着烫手,扔了可惜,除了闹心没别的。”
他知道,戴梦岩如果是天平的A侧,B侧的砝码就应该是豪门、富翁。否则,就掌握不了平衡。
一旦不平衡了,就容易出乱子。
如果戴梦岩加上一句:“白送要不要,倒贴要不要?”
估计梁士乔的回答不会有变。作为一位精于算计的经纪人,只要他的脑子一热,立马就有两个名字像冰块一样敷在额头上:
武大郎……潘金莲……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明白“相互价值”的意义,一方面能让一个人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不眼中发热,脑子犯浑,心里变黑,活得坦然,洒脱;另一方面,关键时候能保命。
其实,对于这个“相互价值”的问题,鲁迅先生阐述得更通俗和贴切。他在杂文《二心集·“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里有一段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话:
自然“喜怒哀乐,人之情也”,然而穷人决无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哪会知道北京拣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像阔的人老太爷一样。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