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和柯旭 胡宪焘 记者 孙磊
据公开报道,2024年中国“耳朵经济”产业市场规模达5688.2亿元,已开始使用AI技术,在线音频用户规模7.47亿人。在为声音内容付费的用户中,60后70后占比达27.9%。通常认为,“耳朵经济”的本质是解放人的双手和眼睛,允许多线程工作,在人们开车、运动、泡澡、睡前的碎片时间里,提供情绪陪伴、跨时空社交、信息获取的价值。
也有人认为“耳朵经济”就是靠耍嘴皮子赚钱。这一行门槛很低吗?变现底层逻辑是什么?50+人群对它的需求点在哪里?在这个经济生态里,AI会日益挤占人的生存空间吗?日前,潮新闻记者开展调查。
图为喜马拉雅头部主播曲音静子,她的声音技巧可以覆盖3岁到80岁的人物角色。和柯旭 摄
86岁外婆夜半敲门催更
从票友到头部,她花了10年
位于杭州市滨江区孔家里的中国网络作家村,有一幢改造成中式书院的农居房,爆款有声书《有种后宫叫德妃》《天医凤九》《十年一品温如言》就在这里生产,总播放量超过20亿人次,约30%受众为50+人群。
在喜马拉雅90后头部有声主播曲音静子的简易录音棚里,一台电脑、一副耳麦、一支话筒、一个36位演播人员线上协作QQ群,就是她用来组织生产上千万字有声书内容的全部“家当”。
这位江西姑娘从小是“金嗓子”,中学时代参加当地朗读比赛就崭露头角,获得300元奖金和一个记事本。但受成长环境和眼界所限,她不知道可以考播音主持专业,为方便找工作,高考时填报物流工程专业。2012年,她从大连海事学院硕士毕业,通过校招入职杭州一家通信类大型国企,干起了物流解决方案工程师,主要是为基站设备的运输入库设计低成本流程,年薪约12万元。
朗读这个爱好一直没扔。2014年,她在喜马拉雅注册账号“曲音静子”,像发朋友圈一样发音频作品。这些“为热爱发电”的有声内容,牵动很多人的心弦。一晚,86岁外婆来敲门:“丫丫,怎么没更新?”“你的声音陪伴我度过了人生最低谷的9年。”
三年内她的声音吸引了百万粉丝,有不少项目和资方找上门来,“2017年嗓音赚的钱已远高于本职工作,但家里不让离开国企,认为主播不是正经工作。后来项目太多,业余根本完成不了,2019年就辞职做全职主播,从票友到头部用了10年。”
眼看曲音静子干得风生水起,长辈花了近万元参加声音培训班。受访者供图
62岁长辈砸万元上培训班
她劝退很多人:别被割韭菜
眼看曲音静子干得风生水起,一些旁观者也动了心思:有62岁亲戚砸了近万元参加培训班,有50岁粉丝打算自费录制战争题材有声书博取高流量,还有人想做审听赚外快……
“我劝退了很多人,小心被割韭菜。”总是熬夜录音的她双眼布满血丝,但声音依然甜美。她QQ群里的演播人员分布在全国各地,大都有天赋而非播音科班出身。“比如我,没上过任何训练营,对声音角色的塑造全靠自学,用技巧可以覆盖3岁到80岁的人物声线,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一人拿捏100多个角色,这是我摸索了十几年的看家本领,不是靠参加短期培训班就能轻易做到的。”
至于审听,虽然不需要发声,但需要有一对“顺风耳”:得听出咬字发音是否标准、语音情绪的衔接是否符合逻辑、声音塑造是否与角色吻合……并不是想象中“听故事赚钱”这么简单。
作为行业头部主播,曲音静子这个“当家人”很不好当:统筹调度一部有声书的制作全流程,需要协调导演、制片、编剧、演播、审听、后期、运营、财务等,短则一周、长可达三年。她透露:“现在手里还有4000元欠了一年没收回来呢。目前在思考用精致音频赋能其他行业,如声音疗愈、亲子读本等。”
杭州非线性文化创意有限公司用AI为简单短视频配音,但录制广播剧等复杂有声内容还是会投入团队最强力量。胡宪焘 摄
60%新主播被AI“秒杀”
数据声音涉及知识产权侵权?
记者采访发现,杭州一些全平台配音团队已经采用AI技术生产简单的新媒体短视频,周期短、出品快、成本低。这会让“耳朵经济”生态的竞争更为白热化吗?
“目前最成熟的AI有声内容,可以秒杀60%资历较浅、技能尚不娴熟的新主播。很多销售电话语音都是AI生成的,这一块很赚钱。”曲音静子表示,对于复杂作品和高需求群体,AI的表现力很“塑料”,它目前还做不到人类情感的链接。
此外,利用AI对有声原创内容进行二次加工,是否侵犯知识产权,也成为主播界的焦点话题。
“我所有声音在网络上都是‘裸奔’的,如果某些机构把它们作为声音物料投放在AI系统中进行训练,掺杂别人声音,保留我的技术和演播能力,剔除我的声音特色,输出新的AI声音,这就很被动了。”曲音静子说:“主播每天被平台算法裹挟,AI和精致人声原创内容混在一起,增加了机器和人的竞争,也让听众无法筛选。”
北京德恒(无锡)律师事务所陆凌燕律师表示,今年4月北京互联网法院对全国首例“AI声音侵权案”进行宣判,原告获赔25万元,强调声音作为人格权益,应受到法律保护。从源头治理来看,主播们可以明确拒绝自己的声音作品成为人工智能数据库的来源,同时也可以和所在平台积极合作,由平台来打击盗用主播声音或者主播作品的侵权者。“个体的力量是很弱的,只有依靠平台、行业协会等集体的力量才能有效发声。”陆律师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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