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琼瑶离世,宛如一场旧梦落幕,可她身后的故事却如春日野草,疯长蔓延,热度居高不下。名人自古多非议,琼瑶的一生,身前身后都不得消停。
琼瑶的剧在当下或许已经过时,但在人生这个赛道,她一直是真正的大女主。
她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真实勇敢地生活,从不为自己辩解。这种坦率的态度不仅体现在她的文学作品中,更贯穿在她的个人生活中。
难怪有人说,都以为她是林黛玉,她却静悄悄地当了一辈子的楚霸王。
一、琼瑶的生命告白:我要为自己的死亡作主
12月4日13时22分许,琼瑶在位于台湾新北市淡水区家中轻生身亡,终年86岁。人们说琼瑶是恋爱脑,连走法都很琼瑶,以这样的方式落幕,身后定少不了蜚短流长。
但那又怎样,她“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在死亡这最后一件“大事”上,她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谢幕,她的一生,可以说从头到尾做了她自己。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半小时,琼瑶在社交媒体平台留下的最后2分06秒视频中,画面中,她一袭红衣,视频中的背景掠过她朗诵中提到的雪花、巨浪,她说:“上苍对于生命的过程,设计得不是很好。当人老了,都要经过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医院、治疗、不治’的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对于必将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 ”
在生命的最后,她不愿意用抢救的方式,让自己全身插满管子离开,而是要在自己能够决定的时候,体面、有尊严的告别。
她说:“我是‘火花’,我已尽力燃烧过。如今,当火焰将熄之前,我选择这种方式,翩然归去。”
在遗书中,她多次使用“翩然”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告别,说自己去世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飞翔。她说她的离去不是悲伤的离去,而是优美轻盈地摆脱躯壳,翩然的化作雪花飞到另一个世界。
她还在遗书中勉励年轻人,永远不要轻易放弃生命,要活得轰轰烈烈,不要辜负来世间一趟。可以说琼瑶是美了一辈子。当一个人能够坦然接受生命的终点,并为之做好充分准备时,死亡便不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相反,它可以成为生命旅程的最后一次优雅谢幕。这种从容面对死亡的态度,或许是对生命最好的致敬。
二、琼瑶的商业帝国:我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艺术家,我应该是一个出卖自己劳动力和智力的商人
琼瑶从很小就靠着一支笔赚钱,并帮助家人。她14岁开启写作人生,父亲就发现她到处投稿。16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写第一篇恋爱小说,居然被发表了。琼瑶从写书到电影电视剧本,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写作。在写作的高产期,她的手指头都写肿了,却用纱布绑起来继续写。她几乎没有时间应酬和玩乐,也不喜欢接受采访。
于是,一些人对琼瑶的认识是“温室里的花朵”“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对这样的说法,琼瑶说:“当你日夜写作时,确实常常‘不食人间烟火’,因为写到不能停,会忘了吃饭!我一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是‘书房里的痴人’!”
她认为人应该自主,于是把这类观念写进小说中,而这种自主自强的观念,与她的原生家庭环境息息相关。
「我在家中是最不被看好的孩子,我有4个兄弟姊妹,我很弱,但我兄弟姊妹个个都很优秀,同样都有不好的童年,但他们就可以把功课弄好,我数学都考20分,每次都被我爸爸打,我就觉得我一定要自强,要不然这个社会很残忍的。」作为一个最不受重视的孩子,琼瑶却靠一支笔在20多岁的年纪就送弟弟妹妹留学,也靠自己的一支笔,缔造了个人的文学王国和影视王国。
如果说琼瑶的小说,呈现的是她极致感性的一面,那么她在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时,表现出来的便是她强大、独立、严苛的一面。
琼瑶是少有的将自己作品出版、影视化等主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作家。她不仅是作家,更是出版人、编剧、经纪人、影业投资人。对于自己的作品,琼瑶要求格外严格,任何一个演员,都不能更改她的台词。
因为觉得两位女主角扮相没有那个时代的特征,《情深深雨濛濛》拍摄数集后,她不惜推倒重来。即便她不在拍摄现场,也会要求剧组每天把当天粗剪的素材寄给她,由她审核。
许多参演过琼瑶剧的演员,都曾透露过,琼瑶不能容忍导演或演员改动剧本,哪怕是增减一句台词也不行。在《还珠格格》系列中饰演“福尔康”的演员周杰在采访时说,剧本中有很多“明台词”——将内心活动,用语言表达出来——他有时嫌太肉麻,便提出修改的建议,最后也遭到了否决。
这也让琼瑶的原著与影视化,在调性、价值观、审美取向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用现在的话说,琼瑶牢牢把个人IP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平鑫涛成为琼瑶的继任丈夫后,皇冠杂志社升级为皇冠出版集团,而集团最主要的业务,便是经营琼瑶的作品。琼瑶负责小说创作,平鑫涛负责帮助琼瑶发行、助推、宣传包括IP的建立等事情。
20世纪70年代,琼瑶与平鑫涛组建的公司将《几度夕阳红》《梅花三弄》《一帘幽梦》等多部小说拍成电影。可以说,琼瑶凭着一己之力,让濒临破产的皇冠出版社赚得盆满钵满,把这个三坪大小的出版社建成数十亿的城堡。
作为叱咤风云、影响了几代人的“言情教母”,她的一生,著述66部著作,其中55部被改编成电影,34部改编成电视剧。而琼瑶“钦点”的一代又一代含情脉脉的“琼女郎”,有的淡出娱乐圈,有的依然活跃在公众视野,代表人物有林青霞、林凤娇、刘雪华、归亚蕾、张艾嘉、陈德容、蒋勤勤、金铭、林心如、刘涛、秦岚、黄奕、马伊琍、张嘉倪、李晟、海陆、赵丽颖……近百位男女影视明星。
在用电视剧批量造星的同时,琼瑶也造福了当时的华语歌坛。她几乎会为每部剧的配乐亲自填词,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让每首歌都伴着剧集成为几代人的共同记忆。
《婉君》的时候大家跟着唱“一个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寻……”,《青青河边草》热播,“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唱到魔音贯耳,《梅花三弄》热播时,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也是人人都会哼个几句,更不用讲《还珠》的那首《当》,感觉可以唱到地球停止转动。
据说,琼瑶的资产估值约25亿元。毫不夸张地说,80后和90后这两代人,大多是看着琼瑶的小说和影视剧长大的,从上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的前十年,琼瑶用自己的作品建构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仔细看看她的作品,女人为了找靠山上位,为了金钱反目的情节几乎没有,这跟琼瑶自己能赚钱绝对有关。琼瑶早期以女性为主的电视剧作品《六个梦》《婉君》《三朵花》《哑妻》等,让一代女性开始朦朦胧胧地醒悟,“自我”和“自主”的重要性。更不用提她晚年时期的大爆作品《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都是反封建和反父权的标杆之作。
是琼瑶剧,让灯光开始真正打在了女性的身上,她笔下女主的思考,挣扎,局限,进取,软弱,觉醒,比起如今内娱所标榜的大女主剧,琼瑶才是那个写了无数大女主作品,却毫不自知的人。
三、琼瑶式的爱情:我心目中没有完美的爱情,只有深刻的爱情,深刻的爱情并不见得完美,也不见得会带来喜剧收场。
前几年,社交平台上曾经流行过一阵“反琼瑶”的风潮。
如果哪个女人为爱痴狂,得到最伤人的一句评价就是:
你琼瑶小说看多了吧!再加上“琼瑶是小三”的现实大瓜, “三观不正”之类的标签狠狠钉在了琼瑶身上。即便是当下许多人正深切怀念琼瑶之时,每一个视频,每一篇文章下面,都会有类似的评价。
琼瑶从来不是传统的女性,在第一段婚姻中,因想继续写作与第一任丈夫发生冲突,便和他离了婚,让孩子改了姓;后来再婚,她也没有选择继续生儿育女或相夫教子,而是和丈夫一起搞事业。
在《我的故事》中写道,“鑫涛,他成为我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出版人,也是我的经纪人;他是我的读者,也是我的评审;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板;他是我小说的支持者,也是我梦想的实现者……我们开始受彼此的影响,我变得依赖他、信任他、顺从他。”
琼瑶是不是恋爱脑?
琼瑶说“他把钱留给了他的孩子,把爱留给了我”这话时,多少还是有些苦楚的,不过她意难平的应该不是自己少得了多少钱,而是伴侣对她的隐瞒。一个男人的现实和工于心计,还有形式上的不尊重,让她在众人面前显得很不体面,所以平死后她说出了“这一生,爱字害了我,也是爱字成就了我”的话,一个害字道出了藏在心里的心酸。
琼瑶在临终前一周写了《悼亡夫》,里面可以看出她的真实想法,首先她还是真爱平鑫涛的,虽然有些利益纠葛和背后家庭的风波,但她肯定是想通了一件事,既然她一生的作品都信奉爱,既然她一生都在践行爱,那她首先不能打破自己亲手营造的爱情童话,而且她也明白了一点,真正的爱是接纳,像接纳自己命运一样:
张爱玲那么恨胡兰成,分手后还每月寄钱养着这个男人,即便她在作品里反复以胡为原型讽刺男人想众美团圆的自私和滑稽,但在《小团圆》里她最后记得的仍然是俩人的甜蜜时光:胡兰成笑着把自己往屋子里拉的情景。
琼瑶和张爱玲,都是两个极其智慧的大女人,她们自强自立,她们自主选择婚姻,选择人生,最后又自主选择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