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爱过了。这比较重要。
你的眼神,蔡琴
最近一则考古的广告在网络热传，是用录像机录制的 1989 年杨德昌和蔡琴出演的白兰洗衣粉电视广告。
那年两个人青涩正好，巧笑倩兮的蔡琴那年 32 岁，杨德昌 42 岁，溢出屏幕的幸福感。
蔡琴展示产品，杨德昌从后面走过，说一句：她选的东西，都是好的。
动人的还有后续，《再见杨德昌》这本书的作者王昀燕注意到了广告中一闪而过的两个人的合影：
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彼时还是热恋时期：
那时候杨德昌名气不如蔡琴；刚拍完《恐怖分子》，蔡琴带他上综艺节目，大方接过主持人的调侃，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杨德昌在旁边愣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和蔡琴的气定神闲形成鲜明对比。
蔡琴这个人，事业无敌，人又有梗，长得美，但大家提到她，还是她像悲情主义者的“无性婚姻”。
和杨德昌相识相恋到分开，整整 10 年。
后来蔡琴回忆说“我的爱情算是轰轰烈烈的，撞进去就全心全意付出，然后他对我的爱情突然没了，我就不啰嗦说声“再见”。
虽然有受伤的感觉，不能立即适应 —— 但我爱过了。这比较重要。”
是的，哪怕是杨德昌把十年婚姻归为“一纸空白”然后匆匆离世，但唯一凭证还是蔡琴的这句话，爱过才比较重要，也致那段闪着光的日子。
01
年少旧梦，故人回首
蔡琴和杨德昌的结缘，是因为歌声。
1983 年，杨德昌和侯孝贤第一次见蔡琴，听她唱《最后一夜》，两情相悦，黯然伤离别，唱着唱着杨德昌双手捂着脸伏下身去，半天抬起头对侯孝贤说了一句：好性感啊！
最后一夜 ,蔡琴
为了蔡琴，杨德昌把本来要拍的电影《带我去吧，月光》，改编成了完全不同的故事，也就是《青梅竹马》。
杨德昌的好友侯孝贤和心上人蔡琴在电影中饰演情侣，讲台北的兴起造成恋人的分合聚散。
电影票房惨败，却是杨德昌大师生涯的开端，也是台湾新浪潮最重要的作品。
而当时已是万众瞩目的歌星的蔡琴，也正是由此开始，电影才华被发掘。
《青梅竹马》里她饰演外表干练的职场都会女性，对更大的世界充满向往，那种摩登，智性，知识分子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后来她又去香港演了关锦鹏的《地下情》，和梁朝伟合作，给电影唱了那首很著名的同名主题曲。
地下情 ,蔡琴
杨德昌前几部作品里，都有蔡琴的身影。
第一次拿金马最佳剧情片的《恐怖分子》，片尾曲《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就是蔡琴演唱的。
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 ,蔡琴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蔡琴演一个太太的配角；
《独立时代》里，为了省钱，蔡琴给杨德昌当起了造型师，还凭借这个身份入围了金马。
舒国忆讲，杨德昌的电影全讲的是爱情，“当孩子们遐想爱情是什么，就是人生真髓了”；
而蔡琴的歌，永远都是那种不可言说的惆怅，她总是清清静静，但又荡气回肠的，像极了年少旧梦，故人回首。
相识时，一个名不见经传，一个是正在上升期的歌手；
10年后，一个已是台湾新浪潮电影灵魂人物，连侯孝贤的《悲情城市》都是受其影响，而一个已是佳作无数的歌后。
02
我全然付出过，并非一片空白
蔡琴曾说，杨德昌这个人，电影冷，人也冷。
结婚时被世人称为佳偶，然背后怎得如此凋零情感。
在两人离婚时，所有人都震惊，不仅是因为向来低调的一对璧人突然宣布分离，也因为知道杨德昌在结婚前，让蔡琴接受了“无性婚姻”的要求：“要把共同的精力放到工作中去。”
蔡琴尊重杨德昌的意愿照做，但杨德昌却又在离婚后，迅速和钢琴家彭铠立闪婚生子，并说现在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
这 10 年里，杨德昌名作频出，拿奖拿到手软，而蔡琴从唱歌为他筹款到给杨德昌的电影唱原声带，做造型设计，演镶边配角，一直是最有力的背后支撑力量。
然而这一切付出，在杨德昌心里是一种根本不用推敲就能成立的生活模式。
在一次采访中，杨德昌聊到蔡琴，说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我们很忙，都需要独立空间，我是这样的人 —— 那么蔡琴肯定也是适合我的这样一个人。
杨德昌理性，云淡风轻，把自己包裹得可怕，他的火永远只留给电影。
1985 - 1995，十年婚姻结束，杨德昌用“一片空白”来形容和蔡琴的婚姻。
食之无味，比挫骨扬灰残忍得多少倍去了。
蔡琴那段时间身心皆是天崩地裂的时刻，她强撑着爬起来继续唱歌，若干年后告诉所有人说自己不会再结婚，“我已经嫁给舞台了”。
离开杨德昌后的蔡琴，没有拍过电影，也没有再频繁提及杨德昌，在 2008 年，杨德昌去世一年后，唱了一首歌叫《给电影人的情书》。
你苦苦地追求永恒
生活却颠簸无常遗憾
给电影人的情书,蔡琴
她回应杨德昌的“空白”说法：我全然付出过，并非一片空白。
2007 年，杨德昌去世，蔡琴说：“早知道他生命这么短暂，我愿意早点跟他离婚，放他好好享受他的生命。”
越极致的艺术家越是谁都不爱，他定走向寂灭，绝然，割舍所有，然后表达完整的自我。要么从未开局，要么和他共走一段人生路。
蔡琴走过了，痛彻过后，然后把情绪化在了歌里，继续如清风淡然诉说。
03
有时候只是生活的交换
很多人都为蔡琴感到不值，但是看了蔡琴给杨德昌的悼词，更会感叹她的通透。
“作为一个曾经的伴侣，我们一起年轻过、奋斗过。作为一个女人，他给我的寂寞多过甜蜜。
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一个锐利的纪录者。
时间会给他所有的作品一个公道，他的付出不会寂寞！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正是因为内在强大，才可以无悔，宽忍，慈悲...是被动为之，也是主动心念。
蔡琴经常这样说一些让人觉得醍醐灌顶的话。
之前《康熙》的一则人物专访，蔡康永问当时离婚后演舞台剧《天使不夜城》的她，第一次演舞台剧就挑战妓女这样的角色，你有办法融入风尘女子这种角色吗？
蔡琴摇头答，我觉得妓女没有一个固定的形象。你只要生活无奈，你就容易沦落成妓女。所以你是什么样，你就会变成什么样的妓女。
能这样通透知解生活的女子，大概不必总是用在爱里受伤这样的话来形容她怜她。
有时候只是生活的交换。
如今蔡琴仍然在唱着，同龄人早已退休，她大概也是真的相信爱过，拥有过程，你什么都重要。
《再见杨德昌》的作者王昀燕最后说，爱情走过了，唯相爱的证据留了下来。
再是后来零落分散，那样笑意盈盈的蔡琴和杨德昌，也映照出了一个美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