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一说琼瑶自传的第二部,也非常值得一看。
第二部分的自传,讲述的是离开大陆之后,在台湾度过的几乎整个人生。
很多人知道,琼瑶人生里,曾经三度自杀,其中一次是因为数学考试成绩不佳,一次是因为高考落榜。
看过自传第一部,或者我前一篇文章《琼瑶最好的一部作品》的人,可能会觉得惊讶,经历过战争,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么多九死一生之后,能够幸运地重新回到和平的生活中,难道不是应该倍加珍惜生活和生命,加倍爱惜家人,难道不应该是对人生再遇到的所有曲折都波澜不惊地淡然处之吗?怎么还会为了数学不好,高考落榜,或初恋不顺这样的小事闹自杀?
现实是,即使经历过战火与生死的洗礼,左右人行动的,主要仍然是一个人的性格,甚至是某段时期里,身体所分泌的化学物质,不会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琼瑶自传的第二部仍然很值得看,不像第一部的分量那样重,不再是战争与整个民族悲剧,但也关乎人性,关乎教育与成长,有很多值得借鉴与思考的地方。
日本战败投降之后,琼瑶重新回到学校接受教育,由于此前逃难的生活,她所受的教育断断续续,很不规范,这时候根据测试的水平与年龄,被编入三年级。
她是一个偏科很严重的学生,除了语文成绩极佳之外,其他科目基本上惨不忍睹,尤其是数学,时常考20分,甚至更低的分数。这跟她所受的教育不规范其实也没有关系,就是天生如此而已。
有些孩子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或者天生就极度偏科,在某些领域做得不错或十分出色,而在其他领域又根本玩不转。这不是后天的教育能够扭转的,投入再多精力提供再优质的资源,也不会有用。再怎么疯狂地去鸡这个孩子逼迫这个孩子,其实也不会有效果。
琼瑶的妈妈,和当今的许多妈妈一样,认识不到这个事实。她认为琼瑶的父亲是大学里的名教授,女儿考得这么差,那不是丢全家的脸吗?她不能容许女儿考砸,一直成为琼瑶压力的来源。
而琼瑶本人的性格,有相当非理性的一面,许多时候左右她人生的是情绪而不是理性。从后面她被平鑫涛高明的追求手段迷倒,成为别人的小三,就可以看出端倪。
因成绩不佳让父母失望的情况,让琼瑶长期陷于某种抑郁、孤独的状态,尤其因为她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学业成绩都很好,只有她一人在“丢家里的脸”,更让她长期情绪不佳。
如果她天性更为理性顽强一些的话,未必会因此承受太大压力,弄到自杀的地步。
琼瑶曾经三度自杀,第一次其实与她自己无关。那一次是童年时随父母在逃难路上,因为丢失了两个弟弟,山穷水尽,后面又有日本的追兵=,一家三口选择了一起跳水(这个选择也表现她的父母,同样有相当非理性的一面)。琼瑶几乎了断气了,却突然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激发了她父母求生的本能,三人又从河里爬了出来。
第二次自杀则是高一时,数学考了20分,被老师下了“督导通知书”,要求家长签字。这真的说不上是什么大事,比起之前的经历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倒霉的是,这份通知拿回家里时,正好碰到她小妹因为“考试成绩不佳”在哭泣,父母在一旁安慰她。
所谓的“考试成绩不佳”指的是100分仅仅考了98分,你这让琼瑶把脸往哪搁?当她小心翼翼地递上督导书让母亲签字时,母亲摇摇头说:
“你要我们做父母的,拿你怎么办?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像你妹妹?”
这句话,成为压垮琼瑶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觉得自己很没用,非常自卑,然后选择了自杀。
这种极端的选择,本质上说,是青少年时期的一种不稳定与不安全。就像人童年时,在懵懵然的无知中要经历许多风险一样,是人生不得不经历的一些考验。我在另一篇文章《青少年为何有自杀倾向,要如何帮助他们》里有讲过这个问题,这需要父母投入更多关注与精力。
遗憾的是琼瑶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并未扮演好这样的角色,对女儿的个性与境况缺少洞察。幸运的是琼瑶被救了回来。
第三次自杀,本质上的原因是相同的。她高考落榜,考不上大学,再一次从母亲那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母亲认为,作为名教授的女儿,竟然连大学都考不上,这是整个家庭的耻辱。
仍处于青春期,性情不太稳定的琼瑶,再次选择以相似的方式自杀,又再次幸运地被救活。
这一次自杀,又涉及她的初恋。她在高三时,与一名四十岁、丧偶的语文老师陷入初恋。这段感情,对琼瑶产生了很深的影响,也改变了那位老师人生的走向。琼瑶后来以这段经历为蓝本,写了《窗外》这部长篇小说,一战成名。而那位老师则因为这段不太道德的感情被解职,陷入窘境,终生未能扭转。
但我不认为这段感情真的有多深有多强烈,真像当事人,尤其是琼瑶,所以为所描述的一样深刻。没有证据表明它是深刻的。
这仍然只是青春期的一种偶然。学业不佳与家庭的压力,使琼瑶在高中时期陷于某种孤独的境地。而那位老师孤身一人从大陆来到台湾,妻子又离世,实际上也相当孤独。在这种特殊的处境下,两个同样喜欢文学,喜欢诗词歌赋,且不无才华的人成为知己,并迅速越过了道德的界线,谈起了“发乎情,止乎礼”的恋爱,并不是奇怪的事。
琼瑶当时18岁,想法不成熟是正常的。但那位老师40岁了,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结合的难度,以及社会一般的看法,明显没这个金刚钻的情况下去来揽这瓷器活,后面的悲剧一定程度上是自食其果。
琼瑶的自杀完美地暴露了这段秘密恋情,也点燃了她妈妈的怒火。琼瑶妈妈是个有手段的人,又是报警又是报教育局,砸碎了老师的饭碗。接下来又利用20岁生日的时机,召集亲戚,以退为进,假装给琼瑶自由选择。通过一段苦情的表演,迫使琼瑶屈服,主动放弃了恋情。
我觉得琼瑶并不真的是被迫放弃,而是顺水推舟地,也许自己也没意识到地主动放弃了老师。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深刻的感情,它显得深刻,只不过是因为青春与孤独而已。
不论如何,自杀的行为是错误的,是需要努力去防备的一种青春期危险行为。它不应该被美化,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