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4号,琼瑶于台北去世,享年86岁。
随着琼瑶的“翩然离去”,全网掀起一场对生命的思考。我们应该如何度过这一生?如何有尊严地活到老,体面地离去?
2024年12月4日,噩耗传来。
86岁的琼瑶在台北家中轻生,系一氧化碳中毒窒息,经抢救无效身亡。
一代人的青春,落幕了。
很快,琼瑶儿子晒出遗书。
琼瑶写了一首诗《翩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生命里的雪季没错过……”
遗书不仅有对自己人生的告白,还留下了一封很温暖的信,她告诉世人不用为她难过。她说:“我活过了,不曾辜负此生”。
以琼瑶的方式结束琼瑶的一生,这一天,她似乎等了很久。
回溯琼瑶的一生才发现,“我活过”这三个字有多么厚重。
辉煌与落魄,鲜花掌声与舆论争议,备受冷落的少年,勇敢追爱的青年,道德和礼教相打架的中年和孤独的晚年,她的一生,又何止“精彩”二字。
此次轻生,是琼瑶的第三次自杀。
1938年,琼瑶出生在四川成都。
她有2个弟弟和1个妹妹,一家6口人,4个孩子。
虽然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但是琼瑶记忆里的童年,只有逃难。
从四川逃到湖南,从湖南跑到广西,1949年从广西逃到台湾。
到台湾后,琼瑶才算正式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新的生活也有新的苦恼。
父亲是教授,母亲是中学教师,双教师家庭,最不允许的就是孩子成绩差。
琼瑶学不会数学;偏偏,妹妹又是学霸中的学霸。
少年时期的琼瑶在笔记本中写下:“人生就是那么现实,当你有4个孩子,你绝不会去爱那个懦弱无能的,你一定会去爱那个光芒四射的!”
一直被冷落,一直被比较,琼瑶变得自卑又敏感。
一次,妹妹数学考了98分,还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与此同时,她因为20分的卷子被母亲骂得狗血淋头。
一气之下,琼瑶当夜吞了一瓶安眠药。
这是琼瑶的第一次自杀。
还好当时发现得早,“只是”去鬼门关兜了一圈。
两年后,琼瑶18岁,是情窦初开也是考大学的年纪。
琼瑶的成绩,除了国文,其他科目仍旧一塌糊涂。
但是父母依旧给她施加压力:“你如果考不上大学,丢的是我们全家的脸面”。
就在这个时候,琼瑶遇到了蒋仁。
蒋仁是琼瑶的国文老师,比琼瑶大25岁,丧偶。
这是一段注定不被认可的爱情,可是琼瑶义无反顾。
蒋仁对琼瑶说:“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琼瑶照做,却不理解。
她在《我的故事》中写下:“我捧着书,日以继夜的念,但我不懂,自己的爱情要由那些数字和毫无关联的西洋文字来决定。生命中有太多东西我都还不明白,却要去明白为什么X+Y=Z。”
她把跟老师的爱情写在日记中,日记被妈妈看见了。
后来,母亲以“诱拐未成年女孩”的罪名,把蒋仁告上法庭。
最后老师被学校解雇,这段恋情最终也搞得人尽皆知,蒋仁不得不离开台北南下。
离开之前,他对琼瑶说了一句话:“我要找个地方舔平我的伤口。”
这句经典名言,后来多次出现在琼瑶的作品中。
这句话也让她深深地感到绝望。琼瑶无心高考,不出意外落榜了。
失恋的痛苦和来自父母失望的眼光,琼瑶只想逃避。
她再次吞药自杀了。
这一次被救回来后,琼瑶学会了反抗。
母亲要求琼瑶考第三次时,她拒绝了。
她决定要自己的方式去过她的一生。轰轰烈烈的。
辍学之后,琼瑶把心思都放在写小说上。
第一部长篇小说《窗外》写的就是她跟蒋仁的爱情故事。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琼瑶开启她波澜壮阔的“情感”人生。
21岁这一年,她遇到了文青马森庆。
马森庆是台大外文系的学生,因经常以笔名“松青”在校报上写短篇小说,引起了琼瑶的注意。
两个人情投意合,很快陷入热恋。
仅仅用了7个月,琼瑶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决定跟松青结婚。
一年后,她生下儿子。
好景不长。婚后,丈夫暴露本性,好吃懒做,沉迷赌博。
所有的经济压力都压在了琼瑶身上,她既要带孩子,又要写稿。
当代一些已婚妇女的困境,琼瑶在60年代也算体验了5年。
1964年,《窗外》成名。琼瑶的争议也从这里开始。
小说销量暴增本来是好事,但丈夫却不乐意了。
马森庆觉得《窗外》越出名,越是践踏他的尊严。他开始变本加厉,既不工作,也经常不回家。
最终,这段婚姻只持续了5年。
这一年,琼瑶遇到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平鑫涛。
这是今后一切故事的开端,也是所有烦恼的开端。
平鑫涛是皇冠杂志社的创始人。1963年,《窗外》在皇冠连载时,平鑫涛给琼瑶写信,邀请她到台北参加电视台采访。
两个人素未谋面,平鑫涛却觉得似曾相识。
琼瑶问平鑫涛是怎么在车站中一眼认出自己的,平鑫涛答道:“从《窗外》认识,从《六个梦》认识,从《烟雨蒙蒙》认识。”
他贪恋琼瑶的才华和优雅,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一次采访结束后,平鑫涛给琼瑶送了一个收音机。
琼瑶离婚后,平鑫涛给琼瑶在台北租了房子,还帮她请了保姆带孩子。
这一年琼瑶创作大爆发,她在那所小房子中写下了4本书,挽救了濒临倒闭的皇冠杂志社。
从这个时候,琼瑶跟平鑫涛也早已不仅仅是工作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他们的地下情逐渐浮出水面。可是这段恋爱注定是不被祝福的。
平鑫涛是有妇之夫,而且妻子林婉珍为他放弃了工作,并且生下了三个孩子。
一时间,琼瑶因为“小三”被骂得很惨。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骂人方式。
据琼瑶回忆,她在家写作时,经常收到读者的电话。电话接通,那边就传来“狐狸精”“破坏别人家庭”的辱骂。
琼瑶深知不该,她在自传中写道:“这样一个无辜的女人,为鑫涛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爱心,又为鑫涛生了三个子女,最后却莫名其面地被判出局!这太残忍了!”
可是,她又坦白自己是一个矛盾共同体:“我从小在一个重视传统礼教的家庭中长大,无法漠视我是一个第三者的事实,但感情用事的时候,就想什么都不管。”
爱情至上的琼瑶最终选择了不顾骂名,跟平鑫涛在一起。
后来,琼瑶将这段故事,也写成了小说——《在水一方》。
小说里爱情唯美动人,但是现实中的琼瑶,不得不接受“小三”的骂名。
她因为《窗外》迎来了鲜花和掌声,却因为这段爱情,成了几十年来舆论的中心。
也许这就是人最真实的本质——有才华,但不完美。
尽管琼瑶的情感经历饱受争议,她影视作品中的爱情观一直被诟病,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她在华语文学界的影响力,无可替代。
琼瑶一生总共写下64部言情小说。
《烟雨濛濛》《六个梦》《一帘幽梦》《苍天有泪》和每个暑假都按时播出的《还珠格格》系列等等。
小说世界,是琼瑶的另一种人生。
我们可以在琼瑶的小说角色中,看到她人生的影子和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比如在《一帘幽梦》中,她借紫菱的口说出了自己不想考大学的想法:“我明年不想再考了,这种屈辱我受一次就够了”。
《窗外》记下了她跟蒋仁的初恋故事,初恋的爱情是最难忘的,多少人在故事中看到了自己。
《还珠格格》的结尾,她给观众留下了一段话:“谨以此剧献给相信人间有爱的朋友们”。
《烟雨濛濛》的几个角色都有平鑫涛的影子。
她用小说人物重写故事结局,以此让人坚定美好,相信人间有爱。
琼瑶是把“爱情”当做信仰,这是琼瑶给人生的另外一种仪式感。
虽然,这几年她笔下的一些人物成了被热议的对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创造的无数经典人物和“琼瑶式”风格,一度成为了流行文化的标杆。
“琼瑶剧”更是掀起了一个时代的浪潮,它代表了一代人的青春,也启发了70后、80后、90后的文学梦。
2020年,琼瑶出版了她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梅花英雄梦》。
“写完漫漫梅花梦,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一年,琼瑶已经82岁。她决定退网,封笔。
她在社交账号中发表了一篇长文向读者告别:“我要在我有限的岁月里,去寻找生命中最后的乐园。”
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要证明自己来过,存在过。
对琼瑶来说,作品就是她来过的证明——“即使写不出来,我的人生,也足够丰富了!”
“我不是天下唯一一个,为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的何书桓、“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的新月,以及许多无法悉数列举的经典角色,皆是她来过的证明。
人生已定,好坏由后人去评说。
如今,轰轰烈烈地活到82岁,琼瑶决定去享受她最后的岁月。
最后一次「轻生」这一次,琼瑶轻生,无人评判,全网缅怀。
但我想回到文章开头那个问题——为什么说这一天琼瑶似乎等了很久?
2017年,丈夫平鑫涛因中风住进医院,并被诊断患上“血管型失智症”,病情恶化严重。
琼瑶希望丈夫能够安静体面地离世,但是平鑫涛的子女则希望尽全力救治父亲。
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但是琼瑶却坚持“尊严死”。
为此她还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嘱咐儿子和儿媳,自己无论生什么重病,不需要动大手术,只要没痛苦地死去就好。”。
这一番言论,把琼瑶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前妻和子女的坚持下,平鑫涛还是坚持治疗,在医院插管治疗了整整两年。
直到2019年5月23日,平鑫涛在医院去世。
这个时候的琼瑶,是孤独的,无助的。
她对“善终权”的坚持没有换来丈夫的体面离开,自己也因为这段婚姻再度被翻出来而被骂到退网。
正是因为对很多事情已经无能为力,所以在最后一件事上,她才那么坚定要自己做主。
虽然“琼瑶轻生”爆上热搜,“轻生”二字很重,但是相信只要你看完她的整篇遗书,你就会释怀。
在遗书中她写道:
“我已经‘翩然’地去了,但是翩然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
“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做主’。”
“不要为我的‘死亡’悲哀,为我笑吧!生命的美好,就在于能爱、能恨、能笑、能哭……”
在86岁的年纪,她“翩然”而去。
这不是离开,而是一种主动选择,更是她留给这世间的又一封情书——我在这人世间轰轰烈烈地活过,爱过,恨过,拥有过,失去过。我来过,我走了……
这一次,她离开得很轻盈,很自由,很豁达。
所以,与其说她是“轻生”,不如说她是为人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最让人感动的是,她画上了句号的同时,也在同步向未经人生的年轻人传递生命的能量:“亲爱的你们,要勇敢,要活出强大的‘自我’,不要辜负属于你生命精彩的瞬间”。
她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了一生,又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结束了这一生,最后将有力量的“自我”的内核谱写成诗,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奏响。
琼瑶用很琼瑶的形式结束了她一生。
她不是想不开,是活得太通透。与其在衰老中溢美于长寿,不如在人能自主的时候收尾结局,彰显出她对生命主权的掌控。
我想,这是一种真正意义的圆满。
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符号。把爱情当做信仰的琼瑶走了,热爱生活的三毛也早已离去,喜欢她们的人也青春不再。
人,就是如此,总会失去,总会逝去。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当我们早已不再谈论爱情的时候,回想到那些琼瑶片,就跟看到琼瑶的遗书一样,真的忍不住震惊,这是一个多么有生命力的女人。
要体面的活,也要体面的死。有尊严,有思考,这是一代言情女王琼瑶带给我们最后的课题。
如今这只蝴蝶翩然地去了。
愿我们都能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记住琼瑶教会我们的:不要辜负你的生命,尽力地爱,尽力地活!
“唱遍天涯,仿遍夕阳,歌遍云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