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来咖智库，作者 | 蓝猫，编辑 | G3007

在被曝光名下有4家关联企业之后，靠晒苦难卖惨吸粉近600万的网红小英又被爆疑似送养女儿，同时，网友质疑其视频都是剧本、故意让上拉如（小英的丈夫）和小女儿扮演坏人等，小英的“卖惨人设”摇摇欲坠，塌房在即。

互联网时代，靠互联网流量赚钱早已是寻常事，但如果将小英的“塌房”仅归结为“赚到了钱仍然卖惨”，就有点避重就轻了。卖惨没人看，就不会出现卖惨博主，粉丝的喜好带来的巨大流量，使普通人也有机会成为网红；同时，巨大的流量面前，网红的一举一动所传递的信息很容易超过自己能控制的范围，需要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影响力。小英的塌房，不仅仅是“既怕小英过得苦，又怕小英开路虎”那么简单。

多年以后，当小英为了找牛翻过一座座山的时候，她会想起上拉如第一次带她爬到这些山上玩的场景，那时的她还只有18岁，穿着粉红色的高跟鞋，即使住在牛圈也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这是小英最出圈的一条视频，小英穿着红裙子在山坡上跳舞和奔跑，盛夏的云南山区生机勃勃，镜头里层峦叠嶂的绿与小英的红裙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一幅油画。视频配的文案很简单，但短短几句话几乎写尽了小英的十年，评论区网友概括为“原来当初他带我来玩的山是后来我每天放牛的地方”，还有网友将视频截图进行了二创，配上了更加诗意的文案：“你用这片贫瘠的土壤困住我，我偏要用着贫瘠的土壤开出最灿烂最热烈的花。”

这条视频下，有不少网友贴出了小英早年的照片，容颜清秀、目光温和，与如今小英在记录日常生活的视频中展现出的粗糙甚至有点邋遢的农妇形象判若两人，再加上小英曾在其视频中提到上拉如（小英的丈夫）懒惰又家暴，不少网友为小英感到不值。

光看这一条视频和评论，已经可以猜到小英的故事梗概：年轻的时候因为恋爱脑嫁给了住牛圈的丈夫，没想到所托非良人，但事已至此，小英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乐观坚韧的活着，并坚持用视频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在小英的抖音简介里，提到自己“没有文化，在家种地养养牛”，大多数视频的内容都是她每天早起下地干农活、做饭带孩子、喂鸡喂牛，非常勤劳，但是又过得一团糟，其中还有不少无厘头的情节，比如洗洁精洗肉、水洗家电、菜刀修眉毛等。这样乐观坚强又有点凄惨有点黑色幽默的人设，使她收获了近600万粉丝，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网红博主。

但人红是非多，最近一段时间，小英屡上热搜，“人设”摇摇欲坠，几乎已经“塌房”。起因是小英名下四家关联企业被曝光，最新注册的是一家文化有限公司，主营文化创作与表演，小英（原名杨早英）担任法人，值得注意的是监事王拾富正是小英口中懒惰又家暴的丈夫上拉如。

天眼查还显示，早在2015年，小英就曾注册过一家土杂店，但一年后又注销了。这家店也许是小英做过的一些创业尝试，具体成果我们并不知晓，但至少说明，在过去的10年里，小英并不是如视频里所说的一样只知道种地养牛，她很早就在为过上好生活而努力了。

如今，坐拥近600万粉丝的小英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吗？从小英一家的抖音橱窗里可以看到，她带货的各种生活用品、农产品销量不低，应该是赚到不少钱了，但视频里的小英一家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从早忙到晚，生活还是一团乱麻。

关联企业的热搜之后，有网友爆料小英曾经送养过两个女儿，对此，小英还没有给出正面回应。还有网友扒出小英的丈夫上拉如此前直播的片段，里面提到“你眼睛看到的永远不是事实”，以及小英女儿曾在吃饭前说“我要吃漂亮饭，这是要饭”等，以此作为小英立虚假人设的佐证。

在红星新闻的报道中，记者多方走访，当地民政局、妇联等部门称正在配合调查小英是否有送走女儿的事，对小英一家所在的村子是否如视频中所示一样艰苦，当地街道办事处回应：小英所在的村庄曾经是省级贫困村，2016年左右，当地村民在政府帮扶下新建了回迁房，还被评为“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而对于小英一家的生活条件，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称，现在小英家的生活条件好多了，但可能存在个人生活习惯和卫生习惯的问题，当地也在和小英不断沟通，帮助其改变。

简单概括事件始末：小英靠拍卖惨视频走红，但实际上可能原本没有这么惨，并且已经赚到钱了，但可能是出于维持人设等目的，小英还在继续卖惨。整个事件里，小英赚到了钱，粉丝们靠共情小英获取了情绪价值，最苦的是小英家的牛，为了配合主人的卖惨人设，吃又吃不饱，饿也饿不死，生生瘦出了直角肩。

为什么小英家的牛令人心疼？在小英的视频里，曾展现过自己不会喂牛，因此牛越来越瘦。事实上，小英所在的寻甸县气候温润水草丰美，即使让牛自己在山坡上吃草，都足以膘肥体壮，牛之所以瘦，主要原因在于小英为了在镜头前展示“贫穷忙碌又稀里糊涂”的人设，牛只是其中的一个道具。

其他的道具，还包括但不限于小英家的“摄影棚”。前文已提到，小英家所在的村子早已新建了回迁房，家家户户住进了漂亮的两层小楼，但小英为了拍摄，在自家二楼平台搭了一间狭窄逼仄的小棚子，以致于很多粉丝误以为小英至今仍住在牛棚里。

在小英的塌房危机中，八竿子打不着的“结婚博主”韩安冉对此事发表了评价，认为小英只是靠互联网赚了点钱，并没有什么问题，送孩子的事也只能说是文化水平有限。这样的评论也代表了部分网友的看法，觉得小英的行为可以理解，毕竟已经过得那么苦了，想要过得好一点无可厚非。

当然，互联网时代，靠互联网赚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也正是因为普通人也可以靠互联网赚钱，互联网才得以发展至今，我们才得以轻松获取到更丰富的信息资源。但如果将小英的塌房仅局限于她靠互联网赚了钱，显然是在混淆视听。即使是小英这样的一个草根，一旦成为网红，她的言论必然会造成一定范围内的影响和讨论，她拍摄的视频所传播的信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已不再是她的私人物品。

在一部分云南当地人眼中，这件事已不仅是小英一个人卖惨博眼球这么简单，他们担心这样的视频会对外地人造成当地就是如此贫穷和脏乱差的刻板印象。当地政府花大力气才达到的扶贫成果，在小英的视频里没有展现出来，反而呈现出“努力生活但结果仍然一团乱麻”的消极状态。对扶贫有所了解的人就会知道，在扶贫工作中，最难的不是山高路远资源匮乏的自然条件，而是如何避免被帮扶人员对扶贫政策形成“政策依赖”。有网友指出，在小英和上拉如的直播里，两个人情商很高、反应很快，回答问题也很有条理。她也许并不是真的穷和邋遢，而是她知道流量在哪里，她早已对流量形成了“政策依赖”。

小英的塌房，并不是“既怕小英过得苦，又怕小英开路虎”这么简单。

在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女主角米琪在脱口秀界崭露头角，被自己的偶像、知名脱口秀演员苏菲邀请作为她的暖场嘉宾，因此前往苏菲家中拜访。在苏菲的脱口秀演出中，她总是以高大壮硕但格外亲切的家庭主妇形象示人，因而受到了大量观众的喜爱，认为苏菲是普通家庭生活的代言人，没想到，米琪见到的舞台下的苏菲与舞台上判若两人，她过着女王般的生活：她看上去尊贵高冷、住着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拥有大批仆人、从来不进厨房——她那穿着碎花围裙手拿平底锅的形象只是她的舞台人设，而毫无疑问，这样的人设更讨喜、更具有商业价值。

据网友回忆，在一开始小英的短视频中，剧情是上拉如在田地间劳动、小英在旁边跳舞，但是没什么流量，后面剧情变成了摆拍上拉如家暴、小女儿调皮捣蛋，流量才逐渐好起来。

即使不是为了流量而编写的剧本，小英一家的生活，也绝不可能是完完全全不走样的真实生活。量子力学告诉我们：一旦引入外部观测者，量子态就会坍缩到与测量结果对应的一个确定状态上。套用到现实生活中，这个道理依然牢固：一旦引入观察者，结果必然走样——想想看吧，人们连在日记里都会撒谎。将这个逻辑推演到短视频平台里，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视频记录的是真实生活，它们展现的只是观众想要看到的“真实生活”。

近年来，直播、自媒体行业的爆火中，涌现出了无数的主播、博主，一夕爆红、一夜暴富的并不少。一旦成名，就成为了一定程度上的公众人物，更加需要谨言慎行，更加需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但事实上，网红们翻车的也不少，最近一段时间，已有多名网红“凉凉”。

今年8月，杭州市公安局滨江区分局警情通报董某某（网名“铁头惩恶扬善”）因涉嫌敲诈勒索罪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此前，董某某以一系列“打假”为主题的短视频内容迅速成名，以“敢想敢干、不惧威胁”的人设示人的铁头在一夜爆火之后显然有点“飘了”，在直播中主动自曝涉黄经历，跑到靖国神社门口撒尿，种种行为引发巨大争议，最终因向带货博主勒索数百克黄金作为保护费而被警方立案侦查。

9月18日当天，一位40余万粉丝的网红在直播中公然调侃“918”，称自己不是中国人，在被网友指出问题严重性后还不断回怼，最终被平台永久封禁。

而近日，拥有超过2300万粉丝的大网红东北雨姐被打假博主爆料在雨姐直播间购买的红薯粉条成分不对，上门维权反被打。此事件发酵后，雨姐备受舆论关注，9月26日，雨姐在短视频平台发布声明，自述事件始末，并表示已将红薯粉条送检，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目前此事件结果尚未明晰，但对于短视频、直播行业的从业者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更加需要严守道德规范起到了警醒作用。

除了以上举例的违背公序良俗、践踏法律底线等原则性问题外，还有不少网红翻车的原因是“人设”倒塌。尽管我们都明白“人设”意味着不真实，但粉丝们更愿意相信带货主播声嘶力竭的吆喝是因为真的把消费者当成“姐妹”和“家人”，而不是因为可以获得巨额的坑位费和提成；粉丝们更愿意相信“知识型主播”的每一句话都来自于其深厚的文化素养，而不是身后的文案团队；粉丝们更愿意相信“小英一家”叙事里懒惰且家暴的丈夫、苦命乐观同时缺乏生活常识的小英，而这些是否是真相，那不重要。

即使有人出来举证这些网红的叙事中存在虚假的部分，也会有粉丝驳斥：那又怎样，我就爱看这些。正是这些粉丝，有意无意的，使一个“普通人”成为了他们心目中想要的”网红“的样子。在这些网红的塌房中，没有一个粉丝是无辜的。

小英的“塌房”不仅是个体命运的转折，更是互联网时代内容生态与公众心理的一次集中展现。小英及其他网红的走红和塌房，都离不开观众的参与和支持，作为观众需要一定的判断力，清楚自己在观看视频和直播的时候究竟是在看什么，不要盲目投射自身情感。每个人的一滴流量汇入流量的洪流里，都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公众人物需要谨慎使用自身的影响力，普通人同样要谨慎使用自己所贡献的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