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叶蒨文
以下为采访摘要
淡出20余年
一头白发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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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叶蒨文
叶蒨文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群星荟萃的香港乐坛，有着天后级别的位置。在中国内地传唱最为广泛的，就是她的《祝福》和《潇洒走一回》。说这两首歌火遍全中国，人人都能哼上几句，一点也不为过。
其实叶蒨文已经淡出歌坛很多年，近年来，她偶尔出现在一些音乐综艺节目中，观众们才得以一睹她现在的风姿。年过六十，一头白发，脸上有岁月自然的痕迹，身形和30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一开口，就是那股黄金时代飘来的浓浓港风。
△叶蒨文
田川：您的很多表演都非常劲爆、火热，体能真的很了不起。
叶蒨文：不知道为什么一到现场我就特别兴奋，常常跳得我都没气，没劲儿了。我本身就是一个很有热情的人，开心来得快，火爆也来得快。
田川：您以白发形象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受到了鼓舞。
叶蒨文：我觉得年纪是一种状态、一种心态，我从没觉得自己老。虽然有的时候觉得有点累，我也会说老了老了，但心里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我知道我60岁了，但如果老是想着自己60了，然后躺在那里不动，可能就会把自己想到伤悲。但我是一个开心果，起床一睁眼我就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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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叶蒨文过60岁生日，她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说，自己不再染发，只想做完完全全真正的自己，希望粉丝也可以接受她的白头发，和可爱的皱纹。她还俏皮地说，老公林子祥很喜欢她这样，他们看上去像双胞胎。
叶蒨文：他们还以为我是染的，其实我就是因为不想染头发才成了这样。因为不想每两个礼拜都要担心一下发根是不是变白了，而且染发很伤头发。之前头发长过耳边我就开始紧张。其实我丑了很久，因为头发一长长就会一半白一半黑，我觉得那个样子很奇怪，所以也比较少照镜子，戴了两年帽子。后来有一天我跟发型师说，你帮我梳一个卷发的造型，我看看什么样。结果还不错，深灰、灰、白，反而有很多层次，我就很开心。
田川：第一次以白发形象在大家面前亮相时，您会担心吗？
叶蒨文：一点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就是全世界都不喜欢，一个就是大家能接受。我说没关系，不需要人家喜欢，我自己喜欢就好。
田川：看到自己的第一根白发或第一根皱纹时焦虑吗？
叶蒨文：我十岁就有抬头纹了，因为我表情很多。眼角纹因为平时照镜子时我并不会笑，所以看不到。但是现在年纪大了，能感觉到眼角有一堆东西。因为我不喜欢给照片美颜，有时看到自己的照片也会说，哇，这么多皱纹，但是哇完也就算了，很快就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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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叶蒨文在录音棚为老公林子祥的新歌《咏春》录制和声。他们二人因音乐结缘，直到今天，音乐仍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热爱。
1983年，林子祥录制歌曲《重逢》，需要找一个合唱的女歌手，那时叶蒨文刚从台湾到香港发展，还是新人。她在台湾出生，加拿大长大，中文很差，粤语更是完全不会，但有着天赐的好嗓音，林子祥成了她最初的粤语老师。
田川：录《咏春》的时候，我看到您还是会标注一下歌词的读法。
叶蒨文：对，我还在这样做，需要他们把歌词念一遍给我听，我标一下。
△叶蒨文在歌词上标注粤语读音
田川：刚到香港时就是林子祥教您广东话发音以及怎样唱歌吗？
叶蒨文：录《重逢》那会儿我一句广东话都不会说，《零时十分》也是，其实一直都是。所以他主要就是纠正我的发音，比如“你我”，国语变一点音调是可以的，但是广东话不行，一定要按“你我”的发音说。如果唱出来的不是那个调，就变成另一个字了。
林子祥：不过她很厉害，即便不知道歌词讲什么也可以唱出感情，这是她的特色。
田川：您其实知道歌词在说什么吧？
叶蒨文：不知道，所有歌词我都不是很清楚。比如《零时十分》，我就不知道为什么是零时十分。他们说是12点的意思，但12点就是1和2，为什么要变成0，我不懂。他们说代表很孤独，一个人在家。我说好，那我找一个人在家过生日的感觉。但其实我很喜欢一个人在家，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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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叶蒨文推出了首张粤语专辑《叶蒨文》，专辑中最出名的歌曲就是由林子祥作曲的《零时十分》。这首歌入选了当年的十大劲歌金曲，叶蒨文也凭借这首歌在香港乐坛站稳了脚跟。
林子祥：那是她第一张专辑，当时里面已经有九首歌了，他们说还需要一首，就叫我快点写一首或者找一首歌给她唱。晚上我就坐在厕所里写了这首歌。
叶蒨文：这个故事他没跟我说过。
林子祥：坐在厕所里十分钟就写出来了，然后立刻给林振强写歌词，第二天歌就出来了，立刻让她录了。
叶蒨文：他记错了。是第二天我在录音间录唱片的时候，他很自然地走过来说，我写了一首歌给你，看你喜不喜欢。然后他就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递了一个卡式带给我。我还记得卡式带是白色的，是我们做小样用的。我听了以后说喜欢，他们过了几天就把歌词给我了。然后他告诉我这首歌是在厕所里写的，我说你在厕所里有灵感啊，因为那个时候还不熟，所以不敢跟他开玩笑，也不敢多问。但后来我就是靠这首歌在香港红起来的，所以很感谢他给了我音乐上的生命。
田川：您写这首歌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子祥：没想，就是要快要快，很简单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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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时十分》之后，1988年叶蒨文又以一首《祝福》拿遍了当年香港乐坛的一系列重要奖项。直至今天，这首歌仍是KTV歌单上排名靠前的粤语怀旧经典。
60岁 生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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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0年到1993年，劲歌金曲“最受欢迎女歌手奖”，叶蒨文一拿就是四年。那些年里她唱红了多首大热的经典之作，她和林子祥也有不少合唱曲目，成为了此后很多年里，KTV情歌对唱的必点金曲。
田川：林子祥先生您最喜欢哪首两人的合唱歌曲？
林子祥：我想过，是《爱到分离仍是爱》。
叶蒨文：他很喜欢这首歌。其实这首歌原本不是合唱歌曲，是我为自己专辑选的。但是很奇怪，很多不是合唱的歌最后都变成跟他合唱。像《干一杯》，原本应该是他帮我制作，后来又不由他负责了，但是他很好心，常常来看我录音。刚好那天在唱《干一杯》，他就说我可以合音，不如我跟你唱好了。我说你跟我合唱？他说对，我可以合唱。他一唱，很好听，然后《干一杯》就变成了一首合唱歌。《爱到分离仍是爱》也是这样。
田川：想问Sally姐，那您最喜欢哪首合唱？
叶蒨文：大概是《敢爱敢做》和《数字人生》吧，其实很多都很喜欢。因为我很喜欢好玩的、欢乐的歌曲。我就是停不下来，一定要跳来跳去，充实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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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在北京，杨千嬅演唱会上，叶蒨文和老公林子祥作为特邀嘉宾登场，合唱了《敢爱敢做》。舞台上的他们，头发花白，玩得快乐，唱得尽兴，观众很容易就会被他们的活力与激情感染。
田川：Sally姐最喜欢《敢爱敢做》里的哪句歌词？
叶蒨文：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在唱什么，我只知道敢爱敢做。每次唱到“街边焦急的我，餐厅忧郁的你”我就在想，为什么要在街边？为什么要在餐厅？
田川：您太可爱了。感觉两位现在越来越多一起做演唱会嘉宾，一起出现在节目上。
叶蒨文：一起出来比较好玩嘛。之前常常是他有他的朋友，我有我的朋友，现在就变成大家合作的阶段。之前在英国旅行，就我们两个人，秘书都没有，非常好。他很喜欢在英国走路，有时我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公园。有一次我们半天找不到吃东西的地方，我说那我们就买点东西到公园坐一下，就在那里吃。一个面包，我们一边吃一边喂小鸟，我说这样好好玩。就这样吃了一顿中饭，好开心。
田川：都说旅行最能看出两个人的个性，即使平时也在一起相处，可旅行是最紧密的。
叶蒨文：其实我们的相处很容易，譬如我们刚在一起时选家具，我就跟他说，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件家具，而我喜欢那件，但是都没关系，必须是两个人都喜欢的家具我们才能买。我们很好地保持着这个规律，他也接受。
△叶蒨文与林子祥旅游时合影
田川：之前看过一张应该是给林子祥庆生的照片，在他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纸，写着“沙麗整天在家”。网友们还猜测说这应该是林先生的生日愿望，希望你一天都能够在家。
叶蒨文：我们没想到那张纸条也被拍进去了，那是给我妈妈的，不是给他的。那个时候妈妈生病，每五分钟就要问我一次你今天在家吗？你是不是要出去？所以我就写了好几条纸都是“沙麗整天在家”，她可以一直看到，就不用一直问我。因为后来我被问到有一点不耐烦，但是我不想向她发脾气，所以就指给她看。而且纸条有不同的内容，有“沙麗今天出去吃中饭”“沙麗出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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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2003年出了最后一张专辑，叶蒨文已经20年没有灌录新唱片。淡出歌坛的这20多年，她主动减少音乐上的工作，花了更多时间，照顾生病的父母。
叶蒨文：我爸爸是2014年离开的，但是他在零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一直到2021年我妈妈离开，20年里我一直飞来飞去，那个时候两个礼拜就飞一次加拿大。其实很累，每次都飞12~14个钟头。但是我想没关系，就当睡了一觉，上飞机就睡，下飞机就可以马上去找爸爸。待在他们身边，他们可以看到我就会安心、安定。让他们不要痛苦，不受苦，是我的目标。
田川：那这20年间您都没有接过工作吗？
叶蒨文：有接，我就是去工作几天，再跑回来陪他们。我到处都有朋友，在这方面我很有福气，所以照顾完爸爸妈妈，等他们睡了，我就跟朋友们出去喝点东西，轻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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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蒨文四岁时，她的父母为了让她能有更自由的学习和成长环境，带她移民去了加拿大。离开熟悉、舒适的故土，叶蒨文的父母，白手起家，努力维持生计，这给了女儿潜移默化的影响。
△叶蒨文与父母合影
叶蒨文：他们都不会讲英文，因为爸爸要教书，所以他受了很多不会讲英文的苦。我妈妈是家庭主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英文不行，却什么事都能干。她开车很差，但可以开，胆子很小，但能量很高。小时候妈妈给我钱我就觉得不舒服，我必须要去赚钱。所以我13岁就开始工作，清洁酒店房间。虽然赚得很少，但是足够让我买一张机票回台湾看外婆。
田川：您的个性是受妈妈影响比较大吗？
叶蒨文：我觉得爸妈各一半，爸爸是一个很开心的人，他什么都开心。妈妈是一个很爱担心的人，什么都要担心。我就变成开心也有，担心也有。我跟妈妈很像的是，虽然有的事情很怕，但是又可以去做。《声生不息》就是这样，很害怕，但是可以去做。我们的生命在50、60岁才真正开始，不需要变成一个老人家，你仍然可以是一个年轻、有活力，有静、有动的人，有机会去看想看的东西。之前天天存的钱，就可以现在拿去用。
田川：您现在有什么想做但还未完成的事情吗？
叶蒨文：我不希望做的事情只是为了个人，或者只是想着自己，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开心。歌唱是送给观众的，音乐不需要语言就可以把美好，把爱传达出去。
田川：听到你们唱歌我们也觉得很幸福。
叶蒨文：所以我们就希望可以多唱一点。
制作人：张燕
编导：沈爽
编辑：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