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死在海城最冷的冬天。
患有老人痴呆症的外婆去找林星。
说我跟她闹别扭离家出走，麻烦她帮忙找我。
事实上——
林星已经成为顶流歌手，身边也有了新的人。
所有人都知他被前任伤透，一年时间写了50首歌后爆红。
然而，明明恨我入骨的人。
得知我的死讯后，哭着满城寻找我被野狗分吃的尸体。
……
我快死的时候。
只感觉我整个儿好像被狠狠撕碎了。
痛！剧烈的痛！
同时，那人的汗液体液滴落我的身上。
我一阵阵呕吐，又被他用一张臭手捂着被迫吞回去。
我扭曲挣扎，拼命求饶，也流干了眼泪。
只是希望对方可以放过我，留我一条命。
因为，外婆还在家等我啊……
蓦地，眼前闪过一张干净又帅气的面容。
“阿星……阿星……”
我在巨大的痛楚中，喊了那人的名字。
直到灵魂剥离身体，飘于上空。
我看到害死我的人拿出砍骨刀，对准我的眉骨狠狠砍下来。
甚至，把我的皮肉一片片片下来，喂给野狗分吃。
……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我差点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宝！阿宝！”
我听到外婆叫唤我的名字。
“你怎么还不回家？”
“是不是还在生外婆的气？”
等我回过神来。
灵魂已经飘在老人家的身侧。
我喜极而泣，伸出手想好好儿地抱抱她。
发现双手虚虚地穿过她银白的发丝，什么都抓不住。
大喜过后就是大悲，我怎么会忘了我已经被人弄死了。
外婆，您的外孙女死了啊。
2
二十平米的小单间，老旧的十四寸电视机散发着惨白的光。
屋内一片狼藉，东西被乱翻过。
可能是舅舅偷偷回来，顺走什么东西。
外婆在这片凌乱中用我买给她的手机，一遍遍拨打我的号码。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我无比痛苦地看着外婆，心想她要是知道我死了，要怎么办……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
“这丫头一定是去找阿星了。”
她的面容从愁苦变得轻松些。
然后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本旧旧的电话本，手写的号码密密麻麻。
第一个号码就是林星的。她拿着放大镜看了很久才认清那几个数字。
再次听到林星的名字。
我的灵魂狠狠一震，几乎碎掉。
然而，林星的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倍感失落。
这股失落从细微变得庞大，越来越浓重。
外婆睁着眼等了一宿也没等到我就出门去找我。
她走路很慢，时不时要躲开疯狂的车流和人潮。
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心里着急得不行。
直到，她在一块巨型LED屏幕上，看到林星的脸。
“阿星！！”
外婆一眼就认出他。
3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今天开幕的新广场里。
我更着急了，因为放眼看去都是攒动的人头。我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她无比艰难地扒拉开人群，拼命要往第一排挤。
我的灵魂飘在上空，先她一步看到了林星。
他一身飒酷黑衣，白金短发帅气精神，墨色的眼睛像藏着整个银河宇宙。只是神色很淡，显得疏离又冷漠。
“林星！林星！”
台下的粉丝都在叫他的名字。
我为他感到开心，也为自己已死感到伤心。
林星身后有一支乐队，其中一个美女吉他手施施然地走到他身边。
唱完歌，林星不仅大方主动地介绍她，还当众下跪求婚。
全场掌声雷动。
“张怡，谢谢你陪我度过无数艰难痛苦的时光。”
“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吗？”
我心里的某根弦，嘎嘣一声断掉了。
终于，林星遇到想娶回家的女生了。
张怡激动得嚎啕大哭，忘了要回应他的求婚。
所有人都在大喊“答应他”、“嫁给他”的时候。
外婆全然不知这是在干嘛，巍颤颤地爬上舞台，步履蹒跚地来到林星的面前。
“阿星。”
林星傻眼了，牵着张怡的手莫名松开。
“外婆？”
林星也跟我一样叫外婆。
我的眼前漫上一层水雾。
“你有见到繁繁吗？”
4
听到我的名字，林星眼瞳剧震，脸色变得煞白。
“我说了她几句，这丫头又离家出走了。”
说着，她兀自叹了口气。
广场的保安已经从不同角落跳出来，随时准备把外婆拖走。
林星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呀？”
最后这句话，外婆说得小心翼翼。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大白兔糖，塞到林星手上。
林星愣愣接过，震惊不已。
在一边的张怡听了个大概，脸色从幸福转变成生气。
“老人家，林星跟陈繁已经分……”
“不要说！”
林星鲁莽打断她，然后双手搀扶外婆交给工作人员，让她带去后台休息。
张怡一脸不解，求婚也被迫中断。
我想，林星还在恨着我。
毕竟，我在他最艰难最需要我的时候提的分手。
“林星，对不起。”
“我不想陪你耗下去了。”
“我想……找个有实力的人在一起。”
我知道什么话能让她对我彻底死心，偏偏还是说出口。
林星气得脸色煞白，脸上青筋尽显。
“陈繁，你嫌我穷？”
“我那么那么爱你。”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一只像困兽抱着脑袋，悲伤又痛苦。最后，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
每次回忆分手的画面。
我都难过得呼吸不了，泪如雨下。
5
等林星把外婆安顿好后，他刚刚用来求婚的戒指却不见了。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张怡着急要把戒指找回来，林星脸色难辨，安慰她说戒指重新再买就好。
商演结束后。
林星来到后台找外婆，他大概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一脸迟疑。
外婆笑呵呵地迎上去，“阿星，你好像瘦了。”
“外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我只是担心繁繁还在气我。”
“外面这么冷她还穿着校服，啥都没带。”
“我以为她是去找你玩儿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林星的眼睛慢慢泛起一层水雾。
外婆说了很多我和林星小时候的回忆，偏偏对这几年的记忆说不出所以然来。
自然也包括缺少了我和林星早就断联的记忆。
林星察觉到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偷偷擦了下眼角，然后带她去我们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小店吃东西。
外婆什么都吃不下，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林星只好亲手喂她吃，她才勉强吞了几口。
后来，林星掏出手机竟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对着我那个已经不能再回复的微信，拼命打字。
“陈繁，你怎么回事？”
“都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
“外婆是不是生病了？她都不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
“甚至不记得我跟你……几年没联系。”
“还有，她担心你一夜没睡，饭也吃不下你知道吗！”
“你赶紧回信息！！”
他的指尖停在手机键盘上。
犹豫再犹豫，还是敲下那么一句。
“另外，我谈女朋友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
“我们很快要结婚。”
6
“你再不出现，我们要报警了！”
我不禁苦笑，我的微信不可能再回复任何了。
然而……
“别报警！”
“林星，帮帮我！”
看到“我”的回复，林星想跟外婆说我回复了，却看到“我”又发来一句，“先别告诉外婆。”
只好随意撒了个谎，走到一边儿给我发视频通话。对方没有接。
“我不能接电话。”
“林星，我需要五十万。”
“念在我们好过一场，你帮帮我吧。”
看到这几行话，我几乎晕厥。
是谁冒充我在跟林星借钱？！
而且，对方还知道我和林星有过一段……
“陈繁，你疯了？！”
“你给我接视频！”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陈繁！”
林星语无伦次地敲下一行行字。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了几秒的语音过来。
“阿星……阿星……”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被人折辱至死前，喊的林星的录音。
林星整个人都僵住，好像被人抽掉所有力气，肩膀都在耸动。
但因为外婆还在旁边，又无法表现任何情绪。
他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把钱都分批次转过去。
然后发了句语音，“陈繁，我不管你欠债还是干嘛，赶紧死回来！”
“钱给你打过去了，算还你当初给我的帮助。”
“外婆还在等你！”
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林星，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啊。
7
林星以为给“我”打了钱，我很快就会回去，于是先把外婆安置到她家。
然而一进门，有类似爆米花炸开的声音。
外婆被吓得躲进他的怀里，发出阵阵悲鸣。
原来，张怡叫上一帮朋友在家等他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林星满脸怒容，“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把外婆吓到怎么办？”
除了张怡，其他朋友都识趣地跑了。
林星把外婆安置在光线最好，最阔落的主卧房。他让外婆好好睡一觉，认真承诺我很快就会回来。
外婆从来都很相信他，点点头就躺下来。
等房间门一关，张怡几乎是发疯般地冲林星咆哮。
这个房子是林星刚买不久。
复式的大房子，阳光能洒满每个角落，还能看到无敌江景。也是他用来跟张怡安家的房子。
张怡生气他不打招呼就把外婆带来新家还让她住下，更气他当着朋友的面吼自己。
张怡还说，“陈繁她有妈有舅，老人家交给他们不行吗？”
我一愣，没想到张怡还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林星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妈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跑了，她舅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小时候我爸妈总是不沾家，是陈繁的外婆照顾我。”
“反正，我必须照顾外婆！！”
“……直到陈繁回来。”
两人不停争执，翻来覆去地吵。
“林星，你给我一句准话。”
“你是不是还想着陈繁？！”
我和林星都愣住。
林星无奈地握拳闭眼。
不知过去多久，才给出肯定的答案，“没有。”
是啊，我当初这么伤害他……我在期待什么？
恍惚间，我想起了我和林星的过去。
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
同住在一个大院，是对门的邻居。
我不知道生父是谁，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跑了，我一直跟着外婆长大。
外婆还有个儿子就是我舅，同样不是啥靠谱的人。
林星父母总是不沾家，外婆看他总是吃不上饭觉得可怜，就把他叫到我家。
外婆年轻时做饭特别好吃，林星最喜欢吃外婆做的菜。
我和他脑袋对着脑袋一起写作业，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我的学习成绩比他好一些，我就辅导他写功课；
他的文娱体育都比我好，他就教我声乐体育等等。
从只是搭个伴，到时间久了，慢慢日久生情。
到了高考完，林星鼓起勇气跟我表白，说他从很早以前就喜欢我。
我还记得。
他跟我表白的那天，海城下了第一场初雪。
他说，“陈繁，我我我，我很喜欢你，你可以跟我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