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童星和母亲一同被控制狂父亲射杀,生前演电影拍广告,替父母养家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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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5月4日晚上,美国万人空巷的电视剧《成长的烦恼》,迎来了第三季的最终集。这集名叫《毕业典礼》(Graduation Day),一段段回忆杀爆笑又温馨,其中最令人眼睛一亮的,就是萝莉时代的长女卡罗尔。饰演的小演员名叫朱迪丝·芭西(Judith Barsi),她不但长相和声音都可爱爆棚,而且无论是卡罗尔的学霸气场,还是和怨种哥哥的互相伤害,都演得惟妙惟肖。

(《成长的烦恼》片段)

可是,这个集可爱与灵气于一身的小姑娘,却再也无法出现在被她惊艳的观众面前,因为剧集播出不到三个月后,年仅10岁的她,被父亲残忍地射杀在自己的床上……

朱迪丝·芭西(Judith Eva Barsi)1978年6月6日出生于美国洛杉矶,双亲都是匈牙利移民。

朱迪丝的父亲名叫约瑟夫·芭西(József Istvan Barsi),1932年出生于匈牙利一个名叫迈泽克韦什德(Mezőkövesd)的重工业城镇。约瑟夫是个私生子,这在当时民风保守、天主教氛围浓厚的匈牙利,称得上奇耻大辱。约瑟夫的童年因此过得相当艰辛,他不仅是同龄人的霸凌对象,就连学校的老师,也会在课堂上将他的身世作为公开的“笑料”大肆宣讲。

即使半个世纪之后,约瑟夫的第二任妻子玛丽亚(朱迪丝的母亲)和他吵架的时候,只要用匈牙利语骂他“fattyú”(杂种),就会令约瑟夫精准破防,屡试不爽。

约瑟夫的大女儿阿吉(Ági)在1999年出版的自传《更好的生活》(A better life)中写道,父亲的早年岁月的确很不幸,但他也很擅长于归咎和指责他人。约瑟夫一生都在怨恨自己的母亲,觉得就是因为她,生父才离开了自己,因此将所有女人都视为“荡妇”。

约瑟夫在美国仅有的几个朋友回忆说,约瑟夫脾气阴郁狂暴,总是怀疑别人针对和欺侮自己,有着偏执的、近乎病态的“自尊心”。他会因为有人调侃自己的匈牙利口音而勃然大怒,还经常向人吹嘘,自己曾经在纽约斗殴杀人,甚至因此损失了一只眼睛的视力。实际上,在枪杀妻女之前,他的犯罪记录,只有三次酒后驾车。

阿吉日后评价道:

“父亲从儿时起,就不得不学着维护自己的尊严,可他唯一会用的方式,却只有暴力。终其一生,他都想让别人尊敬自己,但到头来,只有在烂醉如泥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1956年,匈牙利爆发了“十月事件”,这期间有大约20万匈牙利人逃亡国外成为难民,约瑟夫也是其中之一。在前往法国的火车上,他遇见了一个名叫克拉拉(Klara)的同胞,抵达法国后,两人很快结了婚,克拉拉当时19岁,约瑟夫24岁,1957年和1958年,克拉拉分别生下了儿子巴纳(Barna)和女儿阿吉。

若干年后,这段逃亡中缔结的婚姻,只剩下一张模糊得辨认不出容颜的照片,作为它曾经存在的脚注,但它带给克拉拉和两个孩子的烙印和痛楚,却比这张模糊的照片,要锐利万分。

(约瑟夫、克拉拉、巴纳和阿吉)

两人结婚伊始,约瑟夫就开始酗酒,克拉拉两度怀孕期间,都遭受着丈夫的身体和情感虐待。

1964年,一家人拿到美国绿卡,搬到了纽约,约瑟夫的暴虐变本加厉,他不仅对妻子的暴力持续升级,还将矛头指向了自己7岁的儿子巴纳。

阿吉记得,父亲总是不断地贬低哥哥,说他一无是处、一钱不值,巴纳则竭力忍住自己的泪水,因为哭泣会激起父亲更大的怒火,几乎每个夜晚,小男孩都会将头埋进枕头,默默抽泣着入眠。

(巴纳)

从5岁起,阿吉就开始经常性地胃痛和头痛,克拉拉带着女儿就医,却查不出任何病症。这其实是典型的躯体化(somatization)表现,家中持续存在的身体和情感虐待,被小女孩感知后呈现成了“病症”。因为从小羸弱多病,阿吉没有遭受直接的身体虐待,她在自传中写道:

“我想,巴纳替我承受了双份的暴力和恶意。”

1968年,克拉拉带着两个孩子逃到了亚利桑那州,约瑟夫很快尾随而至,哭泣着请求复合。之后一段时间,他似乎真的洗心革面,不但戒了酒,还找了一份水管工的工作,脾气也和善了许多。然而几个月后,约瑟夫故态复萌,一次酒醉后,他将一只烧红的平底锅扔向妻子,克拉拉报了警。

和那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家庭纠纷”一样,警方没有逮捕约瑟夫,也没有立案。幸运的是,处理此事的警察还算有同情心,他不但将约瑟夫拘留了几天“冷静一下”,还警告他之后不许未经许可靠近克拉拉和孩子们。趁此机会,克拉拉将约瑟夫的所有东西打包出清,之后也没再让他进门。尽管之后几乎每天晚上,约瑟夫都会在窗外不停地威胁谩骂,但克拉拉坚持到了正式离婚,永远地离开了丈夫。

阿吉回忆说,母亲原本是个充满活力、勇气与力量的人,为了逃离匈牙利,她曾经在苏联封锁国境的高大电网下,徒手挖出一道土坑,匍匐着逃出生天。可多年在婚姻里遭受的身体和情感虐待,让她变得怯懦畏缩,无数次几近崩溃。那个时代没有妇女庇护中心,没有《暴力侵害妇女法案》,克拉拉只能靠阅读她所能找到的所有心理学书籍,来努力自救。

离婚后的克拉拉,一边辛苦抚养两个孩子,一边自学心理学,若干年后,她通过了相关资格考试,成了一名催眠治疗师。

离婚之后,约瑟夫移居加州洛杉矶,继续做着水管工的零工,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亚利桑那·乔”(Arizona Joe)。他绝口不提前妻和儿女,自然也没有支付过任何赡养费,他将这段婚姻和这个家庭,从自己的人生中彻底抹去,可他遗留给家人的创伤和阴影,却不会轻易消弭。

阿吉年纪轻轻就罹患癌症,她于2008年去世,年仅50岁。不过,继承了母亲的勇气和力量的她,度过了人生勉强算是正常和幸福的生活。巴纳则一直活在“让父亲失望”的阴影里,他从高中时代就开始酗酒,成年之后的大部分时光,几乎都在和酒精作斗争,最终流落街头。这个有着“最温柔的心和最纯真微笑”的男孩,无法去伤害别人,只能让自己痛苦一生。

(阿吉的讣告)

1997年的早春,阿吉在斯科茨代尔市(Scottsdale)遇见了自己的哥哥,这一次,巴纳罕见地清醒着,阿吉也终于有机会郑重地告诉他:

“我爱你,哥哥!”

几天之后,巴纳·芭西从一座桥上坠落身亡,年仅40岁。尸检结果证明,他当时烂醉如泥,没人知道他跃下桥头的那一刻,究竟是失足还是自杀。

不过,这些悲剧都是后话,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起更加惨烈的案件,这一次约瑟夫造成的,不是绵长的、时光难以治愈的隐痛,而是赤裸裸的谋杀。

1976年,在洛杉矶一家匈牙利移民们经常光顾的餐厅,约瑟夫遇见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玛丽亚·维罗瓦茨(Maria Agnes Virovacz),她当时是餐厅的服务员。玛丽亚的生平资料很少,只知道她来自匈牙利南部的一个农业省,在一座大学城长大。玛丽亚的童年同样很不幸,她的父亲是个醉鬼,经常殴打玛丽亚,当她长大一点后,还会对她动手动脚。

玛丽亚从小热爱艺术,少女时代的她,曾经梦想成为一名演员。然而历史的洪流,总是会让轻如尘埃的个体,卷入身不由己的漩涡里。16岁那年,玛丽亚逃离匈牙利,开始了流亡生涯,几经辗转终于来到了加州西海岸,此时那个少女时代的梦想,已经和她相隔了半个欧洲、一个大洋和整整20年。

和约瑟夫相遇之前,玛丽亚曾经结过一次婚,这段婚姻在所有资料里都语焉不详。玛丽亚任职餐厅的常客们记得,约瑟夫·芭西总是坐在吧台,神色忧郁地低头啜饮自己的酒,然而等到结账的时候,他会挥舞着100美元大钞,为所有人买单。

这份“慷慨”和“气派”,让玛丽亚印象深刻,她认为这是个能够给自己安全感的男人,两人很快开始交往。他们于1977年8月结婚,10个月后,女儿朱迪丝降生,那一年玛丽亚38岁,约瑟夫45岁。

(约瑟夫和玛丽亚)

不过,这段婚姻对玛丽亚而言,并非只是为求安稳和依靠的权宜之计。尽管有着暴虐的脾气和极度危险的人格,但初见之下的约瑟夫·芭西,的确颇有几分吸引力和男性魅力。

约瑟夫的前妻克拉拉曾告诉女儿,自己看见约瑟夫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帅气逼人,芳心暗许。多年之后,虽然两人的感情早已破裂,玛丽亚仍然颇为眷恋地告诉朋友:“你别看他(约瑟夫)现在这副德行,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真的很像马里奥·兰扎(著名美籍意大利男高音歌唱家和演员,1950年代美国的大众情人)。”

结婚的最初几年,两人感情还算不错,玛丽亚辞去了工作,在家做全职母亲,约瑟夫戒了酒,做着朝不保夕的零工,一家人挤在一间小公寓里,经常要靠救济金维持温饱。然而即使这样,女儿的出生,还是让玛丽亚充满了巨大的喜悦,朱迪丝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玛丽亚就认定,她将来会在好莱坞大红大紫。

(约瑟夫、玛丽亚和朱迪丝)

玛丽亚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名叫约瑟夫·韦尔登(Joseph Weldon),居住在纽约长岛。韦尔登回忆说,自己和几乎所有人一样,觉得玛丽亚是痴心妄想,他告诉妹妹要安于现状,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虚无的美梦上:

“你知道被星探发掘、成为明星的概率是多少吗?不到万分之一!”

可玛丽亚对女儿的星途笃信不疑,自朱迪丝懂事起,她就将自己对艺术世界的热情,完全倾注在女儿身上,省吃俭用地让她学习昂贵的舞蹈课,教她如何发音、如何面对镜头,训练她的平衡感……

(朱迪丝)

也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个只有万分之一概率的美梦,在1983年不可思议地实现了。那天,玛丽亚带着朱迪丝,在圣费尔南多谷(San Fernando Valley)的溜冰场滑冰。一个选角经纪人,注意到了这个娇小可爱又身姿优雅的小女孩,于是找到玛丽亚,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公司正打算为唐老鸭橙汁拍摄一支广告:

“我们正在物色一个3岁左右的小女孩,你愿意带你女儿,和我们见个面吗?”

欣喜若狂的玛丽亚,迫不及待地点了头。

万里挑一

仅仅一次面谈之后,朱迪丝就和Harry Gold & Associates 人才经纪公司正式签约,拍摄了生平第一支广告。在之后的5年里,她先后为乐事薯片、金宝汤番茄汤和麦当劳等品牌,一共拍摄了72 支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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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事薯片广告)

朱迪丝金发碧眼、长相甜美可爱,非常符合美式审美,但她娇小、甚至可以说矮小的体型,才是她被选中的最大原因。因为身材矮小,朱迪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在溜冰场相中朱迪丝的选角经纪人,最初误以为5岁的她只有3岁左右,这才向玛丽亚提议合作。遇害之时,朱迪丝已经年满10岁,却仍然扮演着7、8岁的角色。

所以朱迪丝最擅长的人设,是那种“她知道的太多了”的早熟小大人,这种虚假的“早熟感”,是她成功的“制胜法宝”。

(朱迪丝)

1984年,朱迪丝参演了迷你剧《致命幻视》(Fatal Vision),饰演剧中男主角3岁的大女儿(她当时已经6岁了)。《致命幻视》改编自发生在1970年的真实案件,美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军医杰弗里·麦克唐纳(Jeffrey MacDonald),谋杀了自己怀孕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冥冥之中,这部作为朱迪丝表演处女作的电视剧,也预示了她悲剧性的结局。

《致命幻视》是当年的话题之作,朱迪丝也收获了更多的表演机会。1985-1986年间,小姑娘几乎客串了当时所有热播的电视剧:《阴阳魔界》(The Twilight Zone)、《龙凤妙探》(Remington Steele)、《欢乐酒店》(Cheers)、《邮船奇趣录》(The Love Boat)……

1987年,朱迪丝参演了商业大片《大白鲨4》(Jaws: The Revenge),这是她最出名的一个角色。

(《大白鲨4》剧照)

1988年,朱迪丝开始涉足配音领域,为《小脚板走天涯》(The Land Before Time)和《古惑狗天师》(All Dogs Go to Heaven)配音,这两部动画片上映后都很成功,是很多70后80后难忘的童年回忆。

朱迪丝经纪公司的发言人邦妮·戈尔德(Bonnie Gold )评价说,朱迪丝虽然还不是秀兰·邓波儿那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但作为一个儿童演员,她无疑很成功:

“每一扇门都为她敞开,没有人知道她会走多远。”

朱迪丝每年从广告和演出中赚取的收入,大约有10万美元(现今的28万美元),靠着这些收入,朱迪丝一家在1985年搬离了寒酸的小公寓,在卡诺加公园(Canoga Park)地区购置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里也是日后的案发地点。

朱迪丝的母亲玛丽亚,无疑是她事业最大的推动者,她和朱迪丝几乎形影不离。玛丽亚很宠爱女儿,将她视作自己的骄傲,会给她购买昂贵的礼物,为她烹调匈牙利菜肴,专程送到片场或者学校,煞费苦心地试图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

邻居们回忆说,朱迪丝被母亲教育得很有礼貌,相当可爱而且早熟,但除了在家附近偶尔骑骑自行车,她几乎很少单独外出。她像大部分同龄的小女孩一样,喜欢粉色的衣裙和饰品,喜欢有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宠爱着自己那只名叫“凯蒂”的猫咪……

(朱迪丝和玛丽亚)

我不知道如果朱迪丝自己能够选择,她会不会走上演艺这条路,这个小姑娘早在襁褓之中,就和母亲的梦想和遗憾,紧紧绑缚在了一起。但在表演方面,她无疑很有天赋,她的成功,不单单只凭借娇小的身型,和她合作过的演职人员,都对朱迪丝评价很高,不仅因为她的聪慧和灵气,还因为她比大部分的成年演员,还要敬业和努力。

而在这个懵懂间进入的艺术世界里,朱迪丝的确找到了热忱与乐趣,在为《小脚板走天涯》和《古惑狗天师》配音时,她曾兴奋地告诉两部电影的导演唐·布鲁斯(Don Bluth),自己想继续做一个配音演员,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这项工作。《古惑狗天师》配音结束后,朱迪丝开始全力准备汉纳巴伯拉动画公司(Hanna-Barbera)新动画的试镜。

(可爱的朱迪丝)

然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次试镜的结果,也不会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会拥有怎样的未来,因为就在试镜那天,冉冉升起的新星朱迪丝·芭西,死在了父亲约瑟夫的枪口之下。

嫉妒

随着朱迪丝的事业蒸蒸日上,家中的生活条件有了不少改善,但约瑟夫对此并不开心,反而充满了不平衡与怨恨。他又开始酗酒,仅仅一年时间,就因酒驾被捕三次,并且经常找茬和玛丽亚吵架,家中永无宁日。

也许是从第一次婚姻中吸取了“教训”,约瑟夫很少实施身体暴力,他用变本加厉的辱骂、打压和威胁折磨妻子,这种情感虐待也很快延伸到了朱迪丝身上。

亲友们一致评价说,约瑟夫“嫉妒”女儿。虽然朱迪丝早已是家中的主要收入来源,约瑟夫仍然坚持“自力更生”,但他始终找不到稳定的工作。约瑟夫的一个同事回忆说,约瑟夫总是指责女儿“忘恩负义”:

“她没有因为革命被迫离开祖国,在另一个国家辛辛苦苦讨生活,凭什么和我相比,她能过得那么轻松?!”

(约瑟夫)

芭西家的邻居尤妮丝·戴利(Eunice Daly)记得,有一次玛丽亚为女儿买了一只精致的风筝,朱迪丝开心地将它拿到院子里玩耍,结果被约瑟夫一把抢过。看到父亲粗鲁地摆弄自己心爱的风筝,朱迪丝担心地哭喊道:

“你会把它弄坏的!”

约瑟夫冷笑地望着哭泣的女儿,对尤妮丝说道:

“看到了没有?你看看她,被惯得一身毛病,根本不愿意分享!”

说罢,约瑟夫当着女儿的面,将风筝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1986 年6 月,玛丽亚租了一家保龄球馆,邀请了许多朱迪丝的小学同学,隆重庆祝女儿的8岁生日。然而这个重要的场合,约瑟夫却没有出席,因为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

(朱迪丝的生日派对)

不久后的一次家庭聚会上,约瑟夫尾随着朱迪丝走进厨房,突然拽住她的马尾辫,将女儿恶狠狠地摔倒在地,因为他不喜欢客人们对她的关注。第二天,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约瑟夫买了一台粉色的电视机,放在朱迪丝的床头。

约瑟夫自我标榜为一个“顾家男人”,他的口头禅是:“如果家庭生活消失了,那么生活就毫无意义。”然而和绝大部分家庭暴力的施虐者一样,这种自诩的“顾家”和“责任”,本质上不过是控制和支配,是对受虐者拥有的绝对权力。

约瑟夫用言语的“铁拳”统治着家人,以此获得他从未得到的自尊和价值感,这在一家人仰仗他微薄收入度日的时期,效果似乎还令他满意。然而,随着朱迪丝的事业起步,家中的“重心”开始有了不可逆转的偏移,虽然搬到新家之后,约瑟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房子周围建起高高的、带刺的栅栏,但他无力阻止女儿(以及总是陪伴女儿的妻子),离开他建立和掌控的铁笼。

所以约瑟夫对女儿看似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嫉妒,其实是一种失控引发的愤恨和迁怒——这个娇弱矮小的小丫头,本应该是完全依赖自己的从属者,却进入了一个他鞭长莫及、甚至没有资格进入的世界,甚至胆敢在那里取得了成功,夺走了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享受的家庭“特权”。

约瑟夫对抗失控的方式,就是对妻女虐待得变本加厉,但随着朱迪丝的事业越来越成功,这种不断加码的“权力夺回战”,势必会像不停高速运转、却出入水口阀门紧闭的水泵,走向一个崩溃爆炸的结局。

(朱迪丝)

1986年年末的一个晚上,朱迪丝正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准备和妈妈前往巴哈马,进行《大白鲨4》的拍摄。这是她第一次出国,小姑娘为此开心又兴奋,就在这时,约瑟夫突然走了进来,他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抵住女儿的脖颈,阴狠地咆哮道:

“如果你和你妈妈在拍摄后不回来,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电影拍摄结束后,玛丽亚和朱迪丝按照原定计划飞往纽约,去拜访玛丽亚的哥哥韦尔登。正当朱迪丝和表弟表姐们开心地玩耍时,电话铃声响了,电话那端是约瑟夫,他告诉韦尔登,让自己的女儿接听。

“还记得你离开前,我说过什么吧?”

朱迪丝扔下话筒,跑进另一个房间,开始失声痛哭。纽约之行就这样被迫提前结束,玛丽亚带着朱迪丝回到了加州。回到加州后,约瑟夫很快“不小心”弄丢了母女两人的护照,玛丽亚在匈牙利的一名至亲离世,约瑟夫干脆私藏了电报,一直没有将此事告知妻子。

(玛丽亚和朱迪丝)

尽管父亲的虐待愈演愈烈,但和绝大多数遭受家庭暴力的孩子一样,朱迪丝最初表现得一切如常。另外,她说一口流利的匈牙利语,在公共场合和母亲交流时,没人能听懂母女两人在说些什么。

朱迪丝唯一倾吐心事的对象,是她最好的朋友特里克茜(Trixie),朱迪丝曾经悄悄告诉她,父亲有一次喝醉了,向自己乱扔锅碗瓢盆,将鼻子砸出了血。她还告诉特里克茜,自己总是很害怕回家:

“爸爸很痛苦,爸爸每天都喝很多酒,我知道他想杀了妈妈。”

直到案发之后,特里克茜才将这些话,告诉了负责调查的警探们。不过,也不能因此责备她,毕竟在10岁小朋友的思维里,好朋友请求自己严格保守的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朱迪丝和特里克茜)

朱迪丝的经纪人露丝·汉森(Ruth Hansen)回忆说,朱迪丝在片场时,一直是个“活泼、快乐的小女孩”,但自从拍摄完《大白鲨4》,她的情绪开始肉眼可见地恶化。

9岁的朱迪丝,身高停滞在3 英尺8 英寸(1.12 米),直到一年后遇害时,她也没有长高一点。玛丽亚带着朱迪丝去就医,她被诊断为脑垂体问题导致的青春期延迟,但找不到具体原因,医生只能建议她前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接受激素注射。

除此之外,朱迪丝还出现了明显的强迫行为,她开始不断地拔掉自己和宠物猫“凯蒂”的睫毛。这种行为学名拔毛癖/ 拔毛障碍(TTM),无论是拔毛障碍还是青春期延迟,原因都很复杂,和遗传、环境和心理等多种因素有关,但朱迪丝的问题,很可能与心理压力和焦虑是强相关的。

1988年春天,朱迪丝参演了电视剧《成长的烦恼》,朱迪丝本人是《成长的烦恼》的忠实粉丝,这也是她人生最后的几个月里,罕见的快乐时光。

(《成长的烦恼》片场照)

1988年5月,朱迪丝在经纪人汉森的陪伴下,参加《古惑狗天师》的试镜。开始时一切顺利,直到选角导演让她试唱一首名叫《你很快就会回家》的歌曲时,朱迪丝突然崩溃了,她哽咽得无法说话,继而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嚎。

汉森目睹了小女孩的状况,感到非常不安,她要求玛丽亚带着朱迪丝去看儿童心理医生,仅仅一次咨询后,心理医生就打电话给汉森:

“这孩子有严重的精神和情感问题,我必须向儿童保护服务部门报告。”

接到心理医生的报告后,洛杉矶的儿童保护服务部门(CPS),对玛丽亚进行了询问,也基本知晓了约瑟夫频繁威胁妻女的事实,但此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个月后,玛丽亚通知负责的社工,说自己将离开丈夫,和女儿搬进一间新公寓。社工在当天便注销了朱迪丝的档案,甚至懒得前往芭西家,对玛丽亚的说辞进行核实。

毫无疑问,这是严重的失职,儿童保护服务部门理应将受到威胁的儿童,作为自己的首要保护对象,而从始至终,负责此事的社工,甚至从未和朱迪丝本人进行过面谈。

在儿童保护服务部门“结案”一个月后,玛丽亚和朱迪丝双双毙命。

(玛丽亚和朱迪丝)

带我走吧!

玛丽亚对待丈夫的态度,大概是这起案子里最众说纷纭的地方。雪莉·巴伯(Sherry Barber)是南加州地区的一名撰稿人,她的女儿安德里亚(Andrea),曾经在一部电视电影里和朱迪丝扮演姐妹,两个母亲也因此熟识起来。

(雪莉和安德里亚)

案发之后,雪莉·巴伯曾经就此事询问过儿童保护服务部门,一个工作人员这样“安慰”她:

“你别自责了,她(玛丽亚)其实什么都懂,这种事都遵循着一个模式,这种女人都没有自尊,她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丈夫身边,再说了,又不是所有家暴男都会杀人……”

当问起既然已经认定玛丽亚不会离开家,却还是轻率地结案时,CPS监督委员会的发言人海伦·克莱因伯格(Helen Kleinberg)表示,社工们的做法的确“不够令人满意”,但她又补充道:

“我们无法拯救每个孩子。”

觉得玛丽亚不过是“说说而已”的,不只是儿童保护服务部门,《大白鲨4》的片场老师(确保儿童演员工作期间接受教育的临时教师)琳达·斯通-埃尔斯特(Linda Stone-Elster)回忆说,剧组在巴哈马进行拍摄时,玛丽亚几乎向每个人哭诉过自己对朱迪丝安全的担忧,但几乎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大家只是觉得,哎呀,玛丽亚怎么又来了!我得离这个疯子远点……”

(《大白鲨4》剧照)

另一些人认为,玛丽亚的确想要离开丈夫,但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芭西家的邻居尤妮丝·戴利说,自己曾多次敦促玛丽亚搬家,甚至答应把自己的房子,借给母女俩做避难所,但玛丽亚拒绝了,她告诉尤妮丝:

“没用的,约瑟夫会找到我们的,就算找不到,他也会放火烧了房子。”

玛丽亚告诉尤妮丝,约瑟夫经常向她展示自己放汽油罐的地方,并且反复威胁说,如果她或朱迪丝试图离开,他就会烧毁房子。事后证明,这些话绝非危言耸听。

不过尤妮丝仍然觉得,玛丽亚犹豫的真正原因,是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家。

“她总是说,自己为朱迪丝的演艺事业付出了太多,这个家和现在的生活,是她和朱迪丝奋斗得来的,她不想轻易放弃,白白便宜她丈夫。”

(儿童演员在成年以前,收入中的大部分是由父母支配的,鉴于芭西家之前的养家人是约瑟夫,他很可能在离婚诉讼时声称,女儿演艺事业的起步,全靠自己财力支持,以此获得包括房子在内的大部分财产。)

(朱迪丝和皮尔斯·布鲁斯南/《龙凤妙探》)

朱迪丝的经纪人汉森也回忆说,1988年5月朱迪丝情绪崩溃后,自己曾数次敦促玛丽亚与丈夫一刀两断,但她似乎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拖延。6月初的时候,玛丽亚声称,因为要在家中为朱迪丝庆祝生日,所以不能立即搬走。等到进入7月,玛丽亚又说不想失去自己的家:

“如果我要离婚,那么离开的人也得是他(约瑟夫),而不是我们母女。”

不过,种种迹象同样表明,玛丽亚并非只是不甘心放弃自己辛苦得来的生活而妥协隐忍。早在1986 年圣诞节前夕,玛丽亚就曾向警方报案,她告诉警方,约瑟夫曾经无数次地威胁自己,并且多次试图勒死她。然而,因为没有发现“足够明显的伤痕”,警方无法立案,玛丽亚只能不情愿地撤销了起诉。

玛丽亚报警未果仅仅几天之后,约瑟夫就拿着菜刀,抵住女儿的喉咙,公然进行了又一次的威胁。

曾经有一度,玛丽亚似乎希望通过比较“无痛”的方式,让约瑟夫离开。1987年圣诞节期间,玛丽亚曾打电话给侄女伊芙(Eve),说约瑟夫似乎有了外遇,经常给另一个女人购买昂贵的礼物。伊芙回忆说,姑姑的语气听起来甚至很轻快,说约瑟夫的背叛,是发生在她身上“最好的事情”。

案发前的几个月里,玛丽亚开始故意不做家务、不倒垃圾,让家中脏乱不堪,想要以此“逼走”有严重洁癖的约瑟夫。当朱迪丝不上学或不演戏时,玛丽亚会抓住一切机会把朱迪丝带出家门,去餐馆或拜访朋友。

(脏乱不堪的芭西家)

1988年5月,玛丽亚在离家半小时车程的全景城(Panorama City),偷偷租了一套公寓。打算将那里作为母女二人之后的落脚点,但她仍然不能马上搬家。因为警方和儿童保护服务部门都“指望不上”,玛丽亚想要离开约瑟夫,只能走正常的离婚程序,玛丽亚也深知,约瑟夫对自己的离婚请求,一定会有非常“过激”的反应。

约瑟夫曾经无数次地告诉她,只要胆敢离开自己,就会将她和女儿统统杀掉。这个威胁甚至算是公开的,芭西家的亲友和邻居,都曾多次听到这样的威胁。约瑟夫的同事彼得·基夫伦(Peter Kivlen)回忆说,“亚利桑那·乔”至少对自己说了500次,打算要杀了妻子。

和大部分听者一样,彼得觉得约瑟夫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是敷衍地让他冷静下来:

“别傻了!你要是杀了老婆,小家伙(朱迪丝)谁来管?”

“我也要宰了她。”

(朱迪丝)

此外,约瑟夫执掌着家中的财政大权,玛丽亚偷偷租下公寓,已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离婚过程通常要持续很久,在这期间,为了躲避约瑟夫,母女两人需要隐姓埋名,朱迪丝也大概率不能够继续工作。案发前不久,玛丽亚曾经告诉一位朋友,自己打算抢先拿到朱迪丝下一笔收入(12000 美元)的支票,兑现它之后一劳永逸地和女儿远走高飞。

就在玛丽亚秘密策划离开的时候,约瑟夫似乎也在计划着什么。1988年5月末,约瑟夫突然联系了多年形同陌路的儿子巴纳和女儿阿吉,声称自己“渴望”见到他们,并热情地邀请两人到洛杉矶家中做客,顺便参加朱迪丝的10岁生日派对。

对父亲的突然示好,巴纳很是开心,阿吉则犹豫不决,她仍然不肯原谅父亲,但她的确很想认识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妹妹,所以最终还是点了头。

朱迪丝非常喜欢这个年长20岁的大姐姐,但朱迪丝的种种行为、家中微妙而似曾相识的气氛,让阿吉意识到,自己和哥哥在童年里所遭受的一切,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家里重新上演:

“我看着朱迪丝,我看到了自己,在不同的时空里,我们是同一个小女孩。”

(阿吉和朱迪丝)

阿吉找到玛丽亚,告诉她:

“带着朱迪丝走吧!注意安全!”

玛丽亚则向她保证,自己“另有计划”。几天之后,巴纳和阿吉一起返回亚利桑那,当巴纳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朱迪丝跑了出来,拉住了阿吉的衣角:

“姐姐,带我一起走吧!我很害怕爸爸会做出什么坏事。”

阿吉轻轻蹲下身,向小女孩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坚强起来,最终一切都会过去的!”

随着汽车缓缓开动,阿吉望着后视镜里那孤零零的娇小身影——这是她和朱迪丝的最后一面。

“我爱你”

1988年7月25日这天早上,芭西家的一个邻居,看见朱迪丝在附近骑自行车。不久之后,朱迪丝回了家,在此之后,芭西家的大门,再也没有开启。

25日下午,朱迪丝本来要去参加汉纳巴伯拉动画公司的试镜,可是约定时间过了很久,朱迪丝也没有出现。这是她入行以来第一次爽约,总是陪伴着她的母亲玛丽亚,也没有打电话请假或是说明情况。

第二天(26日)中午,朱迪丝的经纪人汉森(她此时正在外地出差),从动画公司那里得知朱迪丝莫名爽约,便致电芭西家询问。令她吃惊的是,接电话的是几乎从不接电话的约瑟夫,他告诉汉森,一个“开着黑色汽车的人”,将玛丽亚和朱迪丝接走了:

“她们去了圣地亚哥,我只是来拿自己的东西,顺便和我的小宝贝道个别。”

没等汉森答话,约瑟夫便挂断了电话,几个小时后,汉森再次拨打芭西家的电话,这次电话无人接听。

(芭西家)

1988年7月27日早上8点30分左右,尤妮丝·戴利正给花园浇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芭西家的房子瞬间被浓烟笼罩。戴利和其他邻居慌忙报了警,消防队扑灭火势之后,警方在芭西家发现了三具尸体。

朱迪丝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头部右耳上方中枪,床头是那台约瑟夫为她买来“道歉”的粉色电视机,根据法医推测,被枪杀时,小女孩很可能是醒着的。

玛丽亚的尸体,倒在家中走廊的尽头,身上有防御性伤口。法医推测,她应该是听到枪声后,跑向女儿卧室查看情况,在走廊上与丈夫对峙。但她很快被约瑟夫制服,被迫双膝跪地,紧接着头部近距离中枪。

另外,调查人员一致认为,朱迪丝应该首先被杀,因为如果约瑟夫和玛丽亚在走廊发生对峙,小女孩应该会试图躲藏或逃跑,不太可能依旧躺在床上。

母女两人的尸体旁边,放着一个汽油罐的盖子,两具尸体都被淋上了汽油,烧得面目全非,但肺部没有吸入烟尘的迹象。法医推测,母女两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25日午夜到26日凌晨之间。接下来将近两天的时间,约瑟夫和两具尸体待在房间里,汉森打电话询问的时候,朱迪丝应该已经死去了将近12个小时。

(朱迪丝)

约瑟夫的尸体,躺倒在车库里,头部中弹,手中握着那把杀死妻女的32口径的手枪。他精准地践行了自己无数次的“承诺”:杀死妻子和女儿,而后在自杀前的一刻,点燃了房子。

(警探将朱迪丝的尸体抱出房子)

没人确切知道,25日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警方推测,约瑟夫可能发现了玛丽亚的离婚计划,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约瑟夫拘禁了母女俩,阻止两人出门。之后约瑟夫似乎“冷静”下来,很可能还做出了某种承诺(比如答应离婚),等到卸下防备的母女两人就寝后,他取出了自己的手枪……

1988年8月8日,玛丽亚和朱迪丝的遗体,被安葬在洛杉矶森林草坪纪念公园。《成长的烦恼》成年卡罗尔的扮演者特蕾西·戈尔德(Tracey Gold),在葬礼上宣读悼词,《大白鲨4》中扮演朱迪丝父亲的兰斯·盖斯特(Lance Guest),担任她的护柩人。朱迪丝最好的朋友特里克茜,在她死后一直喂养着朱迪丝的宠物猫“凯蒂”,直到“凯蒂”去世。

(朱迪丝的墓地)

案发之后,洛杉矶的儿童保护服务部门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公众也开始意识到,情感和心理虐待,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和明显的“暴力”,但它是一种系统性的伤害。受害者对暴力的控诉,往往只能针对单一的身体暴力场景(一记耳光、一顿暴打),但持续的情感和心理虐待,是一部完整的恐怖电影,它由威胁、勒索、侮辱和操控构成氛围,虽然也许每一帧都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串联在一起,就足以令人发指。

可惜这一切,对朱迪丝和玛丽亚来说,都已然太迟。

1989年,朱迪丝参演的最后一部电影《古惑狗天师》上映,她在片中配音的角色名叫安妮·玛丽(Anne-Marie),是个能与动物交谈的孤女。影片的最后,安妮·玛丽与自己心爱的狗狗查理道别,查理强忍着泪水告诉她:

“再见并不是永诀。”

然后,这个几乎被所有人辜负的小女孩,说出了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台词: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