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Johnny Depp:“我不想生活在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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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尼·德普戴着一顶牙买加国旗配色的贝雷帽以及一副小小的有色眼镜,淡粉色的T恤搭配一件敞开的米色衬衫,戴着手镯、皮革手环和戒指饰品出现在Zoom的视频会议里。毫无疑问,这就是他。

他正坐在地球上某处的一张沙发上,向我们介绍自己的年龄:“我是那个2000岁的男人!”但实际上他还很年轻——刚过61岁。如果人类实现了时间旅行,他一定会买票上船。因为他一直说:“你知道过去那些日子有多酷吗?我真不想活在现在这个时代!”

多么熟悉的感觉——天马行空的精神状态,外加放荡不羁的幽默感,让人立刻联想起他塑造过的最成功的角色之一——杰克船长。这可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在Instagram上拥有2900万粉丝,他们都在热烈期待着《加勒比海盗》的第六部作品有朝一日可以问世。

而现在,他的新方向是成为一名电影导演。德普导演的新片《莫迪》年初宣布杀青,9月便在第72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首映。剧本改编自美国小说家和剧作家丹尼斯·麦金泰尔(Dennis McIntyre)的一出戏剧,讲述意大利著名画家、雕塑家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在1916年的48小时内经历的一连串戏剧性事件。

由丹尼斯·麦金泰尔创作的戏剧《莫迪利亚尼》(Modigliani)首演于1979年。而这个剧本也很早就进入了约翰尼·德普的生活,开启这一切的正是《莫迪》的另一位制作人、德普的挚交好友阿尔·帕西诺(Al Pacino):“当年我和阿尔·帕西诺一起拍摄《忠奸人》(1997)时,他就说会执导这部影片,但一直没有兑现。二十多年后,阿尔打电话给我(开始模仿帕西诺的语气):‘约翰尼,你还记得我说要执导《莫迪利亚尼》那部片子吗?由你来导演怎么样?’他就这样把这部电影交给我了。”于是在剧本诞生近半个世纪之后,这部探讨莫迪利亚尼内心世界的剧本,即将成为约翰尼·德普的导演代表作。

回想德普过往的电影履历,几乎跟他纹满了图案的手臂一样令人目不暇接。从他在1984年拍摄的首部电影《猛鬼街》,到2023年的最新作品《杜巴利伯爵夫人》,在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他竟然已经出演了99部影片!其中不乏载入影史的经典之作,像是《不一样的天空》《艾德·伍德》《哭泣宝贝》《忠奸人》《亚利桑那之梦》,或是《离魂异客》……

更了不起的是,他还和蒂姆·波顿一同打造出一个异想天开又五彩缤纷的奇妙世界,并在其中塑造出了诸多“德普式”的经典角色:《剪刀手爱德华》《查理和巧克力工厂》《爱丽丝梦游仙境》《沉睡谷》……虽然还“未经确认”,德普很有可能再次出现在大银幕上,在特瑞·吉列姆(Terry Gilliam)的新片《末日狂欢节》(Carnival at the End of Days)里出演堕落天使路西法,而他出演的电影也将由此正式达到100部。

在丰富多彩的出演、制片、执导工作之外,德普还是一位吉他手和歌手,毕竟音乐事业才是他的挚爱:在1983年,德普为了成为摇滚歌手而前往洛杉矶发展,在结识了尼古拉斯·凯奇之后无意间踏入了影视圈,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虽然很快就在影视圈大放异彩,但德普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与摇滚精神?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他多次组建乐队,或者以吉他手的身份客串乐队演出与录制。

早在上世纪80年代,他就和朋友们组建了一支The Kids乐队;2015年,他又和摇滚歌手爱丽丝·库珀(Alice Cooper)、吉他手乔·佩里(Joe Perry)等人组建好莱坞吸血鬼乐队(Hollywood Vampires),并发布了同名专辑。在2016年结识英摇吉他传奇人物杰夫·贝克(Jeff Beck)之后,志趣相投的二人迅速展开音乐上的合作。而在最近,德普又对全世界展现了自己作为画家的一面。他以艺术家身份与伦敦画廊Castle Fine Art Gallery签约,并在伦敦考文特花园展出其首个艺术作品系列《朋友与英雄》(Friends & Heroes)。在这个对公众展出的系列中,德普用画笔描绘了他所熟知以及曾给他带来灵感的人,其中包括滚石乐队创始人之一基思·理查兹(Keith Richards)、演员阿尔·帕西诺、歌手鲍勃·迪伦(Bob Dylan)和女演员伊丽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等人。

但仅就这次采访而言,德普最引人注意的身份还是作为一名父亲。“有时候你的目光会飘到别的地方,顺着你的视线我看到了莉莉-罗丝·德普,就在一本ELLE杂志的封面上。这种时候我肯定会停下其他话题。她太迷人了,同时令人印象深刻。看着她的眼睛,你会觉得自己在凝视着湖水。就像她妈妈的眼睛,太像了。”

Q:这次为全新迪奥旷野凛冽之水香精大片掌镜的依然是著名导演让·巴布提斯·蒙第诺(Jean-Baptiste Mondino)。这次合作是如何开始的?

A:我认识让·巴布提斯,是因为他和凡妮莎合作了很多年。2015年,我第一次接触到迪奥旷野系列。和他们见面时,我发现他们的想法很棒,甚至不像是在拍摄产品的广告片。最奇妙的是,我们和让·巴布提斯一起创作的影片,比拍电影更令人尽兴,因为电影有固定的逻辑和叙事,大多数时候故事必须讲得通。(但在这次拍摄中)我没有受到任何公式化的束缚,也无需满足任何期待。这给了我一个机会,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去创作,非常具有前瞻性,也非常抽象和诗意,这在现在是非常罕见的。

Q:迪奥旷野系列是世界上销量最好的香水之一,你认为它的成功来自哪里?

A:这款香水本身非常独特。我还记得当时和迪奥首席调香师弗朗西斯·柯尔(Francis Kurkdjian)坐在一起,他递给我一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外观粗糙、质地坚硬,那是最纯净的琥珀。它的来源真让我大吃一惊,这是一种动物性原料,散发着令人惊叹的香气。我使用这款香水,不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而是因为它的香气层次丰富、锐意优雅。它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时代:它的香味几乎让我穿越回了20世纪20年代的巴黎!

Q:巴黎也是你执导的《莫迪》的取景地。《莫迪》算是一部传记片吗?

A:不完全是,影片只展现了莫迪利亚尼(由里卡多·斯卡马乔扮演)生命中的三天。那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巴黎街头和酒吧里经历了一系列戏剧性事件。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群波西米亚朋友——莫里斯·尤特里罗(由布鲁诺·古里扮演),柴姆·索丁(由瑞安·麦克帕兰德扮演),以及莫迪利亚尼的缪斯和情人贝亚特丽斯·黑斯廷斯(由安东尼娅·德斯普拉特扮演)。

Q:继1997年的《英雄少年历险记》(Brave)之后,《莫迪》将成为你的第二部导演作品。对你来说,成为导演是容易还是困难?

A:我不知道……很难说我的思考方式是不是“导演式”的,但我确实喜欢观察人群,观察他们的行为。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演员对我的信任,以及我对演员的信任,要放手让他们去演。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份工作更像是“捕捉”而不是“执导”。因为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本的时间线,所以要在脑海里理顺镜头之间的顺序,搞清楚你们拍到哪里了,接下来还要拍什么,以及每个镜头都要表达什么。就像随着音乐的浪潮律动,电影本身会告诉你它想成为什么样子,它想去往何方。

Q:莫迪利亚尼几乎从不画人的眼睛。你认为这是因为眼睛会透露灵魂吗?

A:我希望我知道什么是灵魂!但是,无论在眼睛后面是什么,对我来说,那肯定比语言更重要。真相就藏在人们的眼睛里。无一例外,真是谢天谢地。我曾经在画自画像的时候只画一只眼睛,因为在长大以后我才发现,我的左眼几乎没有视力,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光线和轮廓,所以我眼中的一切都不那么正常(大笑)。后来还有一次我画了我的妈妈,画中的她只有16岁。当我画眼睛的时候,尽管我是对着照片画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我记忆中妈妈的眼睛。所以后来在这幅画里我没有画眼睛,因为我亲眼见过的那双眼睛,无可替代。对于莫迪利亚尼来说,肯定也有类似的感触,也许他并不想赋予画作灵魂!有时候莫迪利亚尼也会画眼睛,但都是莫迪式的处理手法,是象征性的。

Q:去年,你的波普风格画作《朋友与英雄》系列1和系列2发售几小时内就售罄了。是什么让你决定向公众展现你的画作?

A:我一直在画画。后来伦敦画廊Castle Fine Art Gallery的人找上我,看到我所有的画作长年放在仓库里吃灰,我惊讶于他们展现出了巨大的热情,提议想要出售它们。在经历了一段束手束脚什么都没法做的时间之后,我发誓再也不给自己设限,也不给其他任何人设限。他们在正确的时间找上了我,我只是顺其自然。让我们掷骰子,把一切交给命运吧(大笑)!

Q:对你来说,艺术是一种逃离现实的方式吗?

A:就个人而言,我不能将之称为艺术,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人们能看见我的作品,那我觉得很棒,但我并不会把自己当作艺术家,尽管我也采用了艺术家的工作方式。

Q:如果有一首歌能够表达你的想法,那会是哪一首?

A:我必须选择三首:凡妮莎·帕拉迪丝的Saint Germain、Jackadi和Bliss。这三首歌概括了我生活中不同阶段的变化,包括孩子们的诞生和成长。仿佛昨天睡觉前他们才三岁,醒来时他们已经25岁(莉莉-罗丝·德普)和22岁(杰克·德普)了。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但也是一种最棒、最伟大、最崇高、最抽象的体验,是生命的动力。所以我会选那三首歌。

Q:你的唱片机里还有什么?

A:还有我从小就最喜欢的一首歌,是Charles Trenet的La Mer,或者Bobby Darin版本的Beyond the Sea。对我来说,这仍然是最美丽、最浪漫、最有力的歌曲。就像有魔法一样。我也对David Bowie怀有极大的敬意。还有一众知名歌手和音乐人,从Jay-Z到Mumford & Sons,从Robert Johnson到Captain Beefheart,还有Glenn Gould的哥德堡变奏曲。我的音乐品位非常广泛。

Q:我们在今年早些时候永远失去了传奇音乐人杰夫·贝克(Jeff Beck)。你和他不仅是亲密好友,还在两年前与他合作制作了专辑《18》。跟我们说说关于他的事吧。

A:和杰夫有关的所有事情都非常特别。无论是在法国参加马尔西亚克爵士音乐节,还是在巴黎奥林匹亚剧场举办演出,我们共同度过了许多人生中独一无二的时刻。和杰夫一同登台的每个夜晚都是美好的。他无疑是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吉他手。我们关系非常亲密,在一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大笑。

Q:你如何看待死亡?

A:很难说我们是否会真正“失去”什么人,因为他们在我们心中种下了许多种子,留存在我们的记忆中,在我们珍视的东西中。但我确实每天都想念杰夫。

Q:你也表达了对写作的热爱。写作是一种发泄方式吗?

A:我出门的时候,必定要带上笔和纸,以及一本书。我不能在电脑上写作,所以我要么手写,要么用两根手指敲打自己。幸运的是,多年来我一直旁观亨特·斯托克顿·汤普森(电影《赌城风情画》的原著作者)写作,并且在《赌场风情画》(1998)中扮演了以他为原型的角色。实际上,我的打字方式跟他一模一样。看着一个人,很容易就会觉得自己很轻易就能模仿他的外型和思考方式。如果你观察在酒吧里遇见的人,会发现每个人都在扮演角色。小伙子有他的兴趣,姑娘们也有她的兴趣。实际上,你必须立刻抓住角色中虚假的成分。在此之后才能发掘出那些真实的东西。

Q:该如何实现这一点?

A:这需要时间,去判断、去分析等等。生活太抽象,太短暂,我们没法总是拿出一星期、一天、一小时甚至是一分钟来对付某个人,或者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感情。因为真正地恨一个人,首先需要什么?你必须关心对方!

Q:你必须爱。

A:对,所以你必须真的关心对方,才能让那种负面的情绪留在你体内,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过去的这几年里,我学到了很多。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经历了什么,是杰夫·贝克和他的妻子桑德拉,汤姆·威茨(Tom Waits)和他的妻子凯特琳,以及其他亲爱的朋友们,能够让我做回我自己,找回我的幽默感。如果你不自嘲,肯定会有人替你这么做。(大笑)

Q:你素描本的最后一页画的是什么?

A:(翻看他的素描本,展示了一幅抽象风格的女性肖像)我一直在看很多装饰艺术风格的艺术作品。我真的不想生活在这个时代,你知道过去有多酷!所以,我让自己被来自过去的事物所环绕。我不喜欢现代性、手机和电脑。最能打动我的,是一支带有蘸水笔尖的好笔。我可能出生在错误的时代,就是这样。

摄影 Jean-Baptiste Mondino(为迪奥香水拍摄)

采访、撰文 Virginie Dolata

翻译 XIAN

编辑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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